吱呀一聲,杜鳶推開了平瀾公神廟的大門。廟內沒有陪祀神像,唯有一座主像矗立中央。環顧四周,神廟的院墻猶在,卻早已坍塌。
只有神廟上的牌匾依舊有著百年未褪的光彩,上書四個鎏金大字——瀾平水正!
左右楹聯已經不見,只能看見這兒曾經掛過刻著楹聯的長條木板。
畢竟里外顏色不一。
好在沒有和那位一樣,神像頭頂都破開了一個大洞。
就是杜鳶知道這位是曾經是青州州牧平瀾公,但卻不知道那一位到底是誰。
說來也真的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明明互相引為好友,結果杜鳶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是不知。
且這里面顯然自己問題更大。
想到這里,杜鳶心頭頓時一陣汗顏。
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后。
杜鳶又透過破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彌水。
那不知該說是金龍還是金蛟的氣數已經被拉入水中,但還在垂死掙扎,露出了大半身子在江面撲騰。
且聽路人們傳來的消息,安青王是要在今夜四更雞鳴之時下水。
如此看來,引發了彌水之變的人,動手的時間也會是四更天時。
就是不知道為何是這么個時節。
至于所謂的西南冤魂和天命之說,騙騙皇權入腦的安青王也就算了,杜鳶這個一直旁觀的要是當真了那就真的蠢了。
沉吟片刻,看著時辰尚早的杜鳶便動手收拾起這平瀾公的神廟。
破敗至此,實在不成樣子。
就是手頭沒什么像樣的工具。
怕是哪怕收拾到臨近四更,也只能勉強拾掇出個形貌來。
念及此,杜鳶對著那尊蒙塵的神像無奈一拱手:
“對不住了,實在是孤身一人,怕是只能為您收拾個勉強像樣的地方出來。”
說完,自從那晚神廟一別之后,再不敢隨便敬香的杜鳶便主動干起了活。
用御物的神通自然好使,但這位可是為萬千黎民福祉奔勞至死的大德之人。
既然還有時間,杜鳶便想要親手去做。
或許效果一般,甚至遠不如神通來得齊整悅目。但有些事情,杜鳶覺得,總得親手去做,才算數。
杜鳶剛俯身收拾了沒一會兒,身后卻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老叟帶著一家老小四口人,拿著掃帚,香火等物件從那小徑走了過來。
那婦人一眼瞧見杜鳶,便指著他對老叟驚呼道:
“爹!我說的就是這位高人!”
這婦人赫然是此前在彌水河畔和杜鳶攀談的那位。
老叟聞言,立刻領著兒子兒媳和小孫子,緊走幾步到杜鳶跟前,作勢就要下拜行禮。
“小老兒是山下農戶,姓牛名老實,這是我兒牛大富,兒媳張小花,以及孫子牛小貴。拜見高人了!”
眼看這一家四口真要跪下,杜鳶急忙一步上前托住老叟的手肘:
“哎,老人家,使不得使不得,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哪里受的了這般大禮?”
被扶住的老叟連連擺手:
“您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小老兒一家只是地里刨食的莊戶人,見了您,自然該行大禮的!”
見說不通,杜鳶就趕緊讓開,露出了身后的神像說道:
“此間是平瀾公的神廟,您要拜,那自然也該是拜平瀾公才是,哪里有拜我這個外人的道理?”
老叟一聽,覺得確實在理,便朝杜鳶拱了拱手,轉而帶著家人,恭恭敬敬地在平瀾公神像前擺開香燭。
一人三炷香,四人便是十二炷。
青煙裊裊,徐徐升騰。
牛家四口眼中所見,不過是尋常香火。唯有杜鳶瞧得真切,那縷縷香火竟氤氳如活物,悠悠匯向神像,最終隱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