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西南地界后,杜鳶便是察覺到了,縈繞在周遭四野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轉變——有點像是蒙在眼前的薄紗被去了,又有點像是濕熱的天氣清爽了。
可真要他將這份不同細描出來,杜鳶卻一時語塞:那種細碎的感知毫無章法的散在指尖,好似抓不住的流云,只能憑心底的恍然去說個大概。
細細推測下來,這應該就是老白猿它們說的天機恢復了吧。
看著頭頂天幕,杜鳶駐足凝望了片刻后,便是笑笑的繼續往前。
他打算先去青州看看自己的好友。
最后再去京都走一遭。
這一次也不用沿路打探什么消息,直接怎么快怎么來就是。
加上還有那只小貓兒給的水印,這一回啊,杜鳶是山在高,水在遠,都無可阻攔了!
只是路過一處稻田時,杜鳶突然被人遠遠叫住。
他腳步一頓,抬眼望去只見田壟間立著位老叟,赤著腳踩在軟泥里,褲腳卷到膝蓋,還沾著些黃泥星子。
這會兒老人一手捏著半截竹梢,正朝身前的水牛低聲吆喝,另一只手卻朝著杜鳶這邊擺著,招呼他留下:
“哎呦,后生哎,能不能留個腳,陪老夫說幾句閑話啊?”
杜鳶認真拱手回禮道:
“老先生,天色尚早,自然可以。”
“那感情好啊,你等等,老夫這就過來!”
趕著水牛的老叟笑呵呵的朝著杜鳶走了過來。
那水牛也乖覺,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后不說。竟不用人費心牽引。到了近旁,它自己尋了片嫩草坡,低下頭慢悠悠啃起青草,連尾巴甩著掃飛蟲的動作,都透著股懶懶散散的勁兒。
上一次看到水牛,還是小時候在鄉下的事情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眼里帶著幾分懷念與好奇。
看了片刻,他忽然指著水牛的鼻環笑起來:“老先生,您這牛的鼻環,居然不是木頭或是藤條編的?”
杜鳶一直記得,水牛的鼻環原是為了方便農人牽引這龐然大物才弄的。
不管什么時候農戶家都把水牛當寶貝疙瘩,做鼻環時既要實用耐操,又怕磨著牛受委屈,所以大多用泡過桐油的硬木,或是圖便捷的藤條來編。
可眼前這頭水牛的鼻環,竟泛著冷亮的銀輝——所以是鋼制的?
老人擺了擺手,掌心上還沾著點泥:
“的確少見些,不過這東西耐造,重點就重點吧,不打緊。”
說話間,那水牛好似聽懂了一般,打了個不屑的響鼻,好似再說,又不是你掛著這玩意。可隨之便又低下頭去慢條斯理的嚼起了草根。
“哎,后生,坐!一直站著算哪門子事?”老人拍了拍身旁一塊磨得光滑的青石,“就是這地兒沒個正經坐處,只能讓你陪著老夫將就將就。”
話剛說完,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青石被曬得熱乎,坐著倒也舒坦。杜鳶也不講究,笑著應道:
“這哪算將就?好山好水繞著,這般景色,光是看著心里就舒坦!”
說罷,便也挨著老人,在軟乎乎的草地上坐了下去。
地上沒什么像樣的凳子,倒擺著兩個粗瓷碗——碗沿還帶著點窯燒的淺褐痕跡,釉色也不均勻,卻是干干凈凈的,竟像是早料到會再來個人似的。
見杜鳶的目光落在碗上,老人咧開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