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杜鳶沒料到,剛目送店家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身旁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閣下瞧著,倒是位同道中人吧?”
杜鳶順著看去,只見那開口的漢子胸襟大開,氣質灑脫。旁人看了可能會覺得他是個尋常壯漢,了不起會幾手拳腳功夫。
但杜鳶看去,卻能明銳的看出一點異象來。
只是這份“看見”實在有限,他也只勉強能察覺到漢子周身縈繞著一絲微末氣脈,在皮肉下緩緩流轉,微弱的險些忽視。
這般眼力,莫說和如今他在佛、道二脈的修為比了,就連他第一次踏足青州時的水準,都遠遠不及。
杜鳶瞧著,心頭反倒掠過一絲好笑——看來自己這儒家一脈的修為,還差著不小的火候啊。
杜鳶對此倒也不甚在意。畢竟他并非真的要從頭修起,不過是在已有的根基上,另擇一條大道重新摸索罷了。
且以他的能力,只要在合適的時機認認真真布置一下,輕易間便可一日千里!這么一來反倒顯得如今這種狀態十分難得了。
“的確算是道友!”
見杜鳶坦然認下,那漢子眼睛一亮,笑意瞬間濃了幾分,湊過來些問道:
“我就瞧著閣下氣度不一般,定是同路中人!只是還沒敢問,閣下究竟拜在哪座仙門之下?”
杜鳶指尖在茶碗沿輕輕摩挲片刻,緩緩道:
“算起來,該是儒家一脈。”
“儒家?”漢子眉頭微蹙,臉上掠過一絲茫然,他顯然沒聽過以儒家為仙門的說法。
但這點困惑轉瞬就被他掩去,話鋒一轉,又問道:
“原來如此。那道友今日來這茶棚,莫非也是想探探這位店家的根底?”
“哦?這話怎講?”杜鳶抬眼反問。
漢子左右瞥了瞥,隨即壓低聲音,指尖朝著茶棚后檐的方向虛指:
“道友竟沒察覺?這店家的茶棚后頭,一直掛著二三十把泡過桐油的紙傘,日夜不撤;而且他每天都會對著那些桐油傘,恭恭敬敬奉上三炷香,從未斷過!”
說到這兒,他拍了下大腿,語氣篤定得很:
“再加上我平日里打探到的零碎消息,我敢斷定這店家手里,怕是養著幾十個陰兵!”
杜鳶聞言,下意識回頭掃了眼茶棚后方,又轉眼看向周遭。
鄰桌的茶客正高聲談著青州近來的糧價,遠處有人揮著帕子招呼店家續水,漢子旁邊甚至還有個孩童在追著蝴蝶跑,可竟無一人對他們的對話側目,仿佛有什么東西將兩人的聲音與周遭的熱鬧隔了開去。
杜鳶認真瞧向那漢子,很快辨出玄機在他腳下:
不是地面上那幾道刻意用腳尖畫出、看似符箓的淺痕,而是他鞋底壓著的某樣東西。
一絲極淡的氣機正順著他的鞋底緩緩流轉,卻又明顯繞開了那些故作顯眼的痕印,只在鞋底盤踞。
顯然,這漢子是既要給自己展示能力,又要防著自己。
杜鳶心頭了然:這倒不是什么惡意,不過是走江湖的尋常心眼——既想露幾分本事拉近距離,又要留一手防著意外。
這讓杜鳶嘴角微揚地反問:
“就算他真養著陰兵,那又如何?”
漢子見他不驚訝,反倒來了興致,往前湊了湊,聲音里滿是熱切:
“我手里也算捏著點好東西,盤算著拿去跟店家換幾個陰兵來!最好啊,還能求他傳我那豢養陰兵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