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中年文士這般言語,那始終握著柄烏木短刀的男子臉上露出幾分滿意,開口道:
“先生能這般作想,我等便也放心了。”
先前已有兩位大修強行撬動大世,雖說眼下瞧著,無論如何還得再等幾年,才算得上真正的大世。
可誰又能料定,那最上面的幾位老前輩們,不會再動幾次手?萬一在某個無人預料的時刻,他們便徑直將大世掀開了呢?
故而他們一宗的祖師便以此為打算,早早做了謀劃。其余各家皆忌憚此地京都背后藏著的變數,以及那樁無人知曉底細的物事。
可他們一家不同,他們打算另辟蹊徑,落子當下,絕不寄望那些虛無縹緲!
讓當朝天子殞命,正是這盤布置里最關鍵的一環。可山上修士擅殺山下君王,本就是文廟大忌。
更何況到了如今這個時節,即便文廟袖手不管,這位正處千古變局中的天子,其一身磅礴氣運怕也會將他們反噬得尸骨無存。
故而,天子不僅必須死,還得是由一個能讓他們完美脫開的人動手去殺。
而這位中年文士,便是他們經無數次推演后,尋到的最佳人選!
甚至若此番諸事皆能萬全,此人未必就當不得新君,乃至于替那藥師愿,去爭一爭這嶄新大世里的天命!
中年文士于此不置可否,只是轉身看向了遠處的瀾河。并問了一句:
“請問二位,大約還有多久就會開始?”
男子搖搖頭,話里也帶了幾分無奈道:
“這把劍牽涉極大,我家祖師也需要慎之又慎,還請先生耐心等候,也請先生放心,我等必然全力相助!”
他們一開始根本沒想到那把劍會落在這個岌岌無名的地方。
更沒想到西南的那位道爺會硬撼天憲,學著佛爺提前撬開大世。
且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想到文廟似乎沒有下場的打算。
往往慢人了一步,那就是步步都慢。
可如今他們卻慢了這么久,自然無法萬全,也給不出準話。
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們都這樣了,其余幾家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中年文士點點頭后,便不在言語。
——
河西縣的青石老街之上,船家樂呵呵的引著杜鳶往前行去。瞥見前方飄揚的招牌,他笑著指向那面繡著“河西老酒”的幌子,道:
“公子您瞧,就是這家!論菜色嘛,確乎只算尋常,可他們家自釀的河西小曲,那可是咱本地獨一份的絕品!”
“價錢也實在,五枚銅子兒就能灌滿一壺,真是物美價廉!”
杜鳶頷首笑道:“那就選這家。”
船家顯然是這兒的熟客,剛跨進門檻,掌柜到伙計便紛紛笑著與他招呼。他一一應了,熟門熟路地引著杜鳶往自己常坐的位置去。
還未落座,船家忽然眼前一亮,指著堂中那位坐堂先生道:
“哎呀!張大先生竟也在這兒!公子,咱們今兒可有耳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