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拱手時身姿端肅,語氣鄭重:
“那是晚輩的大師姐。”
話落稍作停頓,似在斟酌是否該告知于人,最終他還是輕聲補了一句道:
“大師姐她,早已應劫而去了。”
這話像塊落石自高山之上砸進死水,方才還懶怠搭理男子的老乞丐,渾濁的眼瞳驟然一凝,喉結滾了滾后,神色也跟著黯淡了下去。
隨后,才是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苦澀道:
“那個小女娃也去了?”
他至今清清楚楚記得那孩子——昔年在大闕禁地,女娃才十二三的年紀,扎著羊角辮。
因為聽見他隨口奚落她恩師,那小丫頭竟攥著把連小兒把戲都算不上的木弓,抬手就朝他的酒葫蘆射來。
成自然是沒成的,都沒近身箭頭就落了地,連他衣角都沒挨著半分。
可當時在場的修士哪個不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偏偏只有這么個半大孩子,敢攥著把破弓,跟他這“為老不尊的老怪物”叫板。
因著那一箭,她被自己那嚇白了臉的恩師差點打爛了屁股。也因著那一箭,他記到了現在。
甚至想著,或許用不得多少年,這女娃便真的能一箭射落自己的酒葫蘆。
“是,大師姐在大劫來臨之時,不愿避讓。說我們這一輩,盡是千年難遇的不世天資。”
“這本該是應劫而生,化劫而去的命數和責任,可縱觀各天,諸多同輩之中,全是避劫而讓的膽懦之輩。唯有一人仗劍上前。所以,她不肯活,她要跟著那個人。”
“跟著去贖,她未成之罪”
老乞丐越發長嘆:
“我就知道她這性子,遲早害了她大劫,大劫,不知多少代修士欠下的因果,那里該落在一群娃娃肩上?”
“天資再好,大劫也等不了他們啊!”
他擺了擺手,語氣不耐卻又帶著點疲憊:
“罷了罷了,說這些沒用的干什么。你今日尋我,到底是為了何事?”
男子斟酌著開口:
“前輩.也想要那把劍?”
自得知那小女娃真的沒了,老乞丐就悶頭摘了酒葫蘆,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此刻聽見這話,他抬眼斜睨著男子道:
“看在那小女娃的面子上,我便答了你家祖師的話。是!老乞丐我是要爭。但我爭的不是那把劍,是那個字!”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尖刻:
“記得告訴你家祖師,他若連親自下場的膽氣都沒有,就趁早斷了念想,回去繼續當他的縮頭烏龜!”
這話把男子聽得臉色當即一沉,眉峰緊擰,顯然是動了氣。
但他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壓下了情緒,垂首躬身道:
“晚輩會如數告知祖師。”
老乞丐看著他這副模樣,搖了搖頭,語氣里滿是惋惜:
“所以她才是你們的大師姐,而你卻只能永遠落在她后面,看著她一騎絕塵。你啊,心性差了她太遠!”
末了,更是直接給了他一句直戳心窩的話:
“明明單看天資,你比她強了何止幾分?”
男子徹底沉默,許久之后,方才拱了拱手的好似落荒而逃。
老乞丐看也懶得去看這男子,他只是幽然的看著眼前的甜水河。
可片刻之后,隨著一葉漁船駛入眼簾,看見了船上動靜的他,又忍不住嘴角眼角紛紛抽搐的,暗暗道了句: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數?’
但嘀咕完,他又凝視著河面之下,許久之后,老乞丐方才咧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