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劍之合心與否,一看用途,二看心意。若是只求尋一柄趁手的好劍,可選的余地自然多得多;可若是還想求那‘心意’二字,這事便沒法問旁人了。”
“畢竟一個人心中的追求與偏愛究竟是什么,旁人終究說不清。”
見他神情拘謹,杜鳶反倒笑了,道:
“不必多想,也犯不著緊張,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說完,他望著山野間風穿林葉、簌簌作響的模樣,忽然開口道:
“若真要我選,我倒希望有一柄能讓我想起家鄉的劍,無論什么形制、什么品階都好,只要每次看到,能讓我會心一笑,便足夠了。”
“畢竟啊,我怕離家太久,連自己究竟是誰,都要忘了。”
這話里透著股難以言說的沉重。墨衣客沒能聽出更深的意味,心底卻也泛起一陣戚戚。他們都是那場大劫過后殘存的余燼,在這世間,又有誰不懷念自己的家鄉呢
一時之間,兩人都是默然不已。
可忽然,隨著一縷清風拂過,也就是那么隨意一瞥。
杜鳶忽然瞧見林叢之中,似乎有個什么東西,立在其中。
踏步上前,好友送的那枚山印亦是隨著搖曳不停,身前草木自然隨之開道,宛如分海。
待他立定腳步,目光落處,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正斜插在頑石之中。此物實在算不得“劍”——厚銹早已爬滿劍身,連原本的劍形輪廓都模糊得辨認不出,只剩一截裹著褐紅銹跡的鐵條。
一旁的墨衣客只掃了一眼,便搖著頭勸道:
“不知是哪個多事的凡人,將這破鐵立在此處。先生,不必多瞧了,這物件,我連‘劍’字都不愿用來稱呼。”
這柄插在頑石之中的銹劍,只能瞧出算是一根勉強可以用來抽人的劍條。
至于劍該有,刺,挑,劈,想都別想。
這柄劍無論此前何等風光,又是否有名,此刻都只是一根不堪大用的鐵條而已。
可望著這個,杜鳶卻是心頭喜愛無比。
“居然是石中劍!”
墨衣客又看了一眼,隨后還是搖頭道:
“應該有點年歲了,不然不至于連打進去的縫隙都尋不見,能歷盡歲月,還勉強有個形制,想來,鑄出此劍的匠人也算有點手藝。”
杜鳶沒有回答,只是快步上前,想要在好好看看此劍。
卻也在這個時候,忽然瞧見劍身之上,似乎刻著一個篆文。
具體是何已經難以辨認,只能勉強看看出是個篆文來。
杜鳶愈發好奇,繼而伸手碰上。
一瞬之間,天地清幽。
那枚字究竟是什么,也浮上了杜鳶的心頭——梣
知道了此劍之命的杜鳶幾乎瞬間愛不釋手。
“居然是這個名字!”
一個很可能在家鄉都沒什么人知道的字,可卻能讓他在這異鄉之地,想起自己的過往和來歷。
在杜鳶從小長大的院子里,他每天見到的便是一棵梣木,也就是白蠟樹。
春日抽芽、秋日落葉,那棵樹承載了他幾乎所有的童年。
如今身處異鄉卻有此境遇,這般情形之下,杜鳶幾乎無法割舍。
“先生,這柄劍到底叫什么”墨衣客見他盯著銹劍出神,忍不住追問。
杜鳶頭也不回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