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安的悲涼之意,瞬間襲上心頭。
殿中此情此景,讓人頓生寒意。
許多人望向長身而立的李顯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濃濃的挫敗之意,又是如此,總是如此!
每次和李顯穆有所沖突,面前總會出現兩個選擇,一個是不想選的,另一個是絕不能接受的,每次都要強忍著不適、捏著鼻子去選擇兩權相害取其輕的那個選擇。
夏原吉可不管蹇義心中如何想,眼見殿中氣氛沉滯,他當即上前朗聲道:“陛下,臣贊同內閣票擬之議,為圣上分憂,為天下謀福!”
眼見夏原吉絲毫沒有再做爭辯的打算,其余群臣臉色亦有些難看起來,本以為是龍爭虎斗,誰知道這么快就一敗涂地。
“蹇卿的意思呢?”朱瞻基望向蹇義。
蹇義自茫然中回過神來,回想著自己這一生仕途,又想到永樂后期以來諸事,雖算得上盡心竭力,可每逢國朝大事,幾乎事事旁觀,再看李顯穆英姿勃發,不覺悲從中來,心生凄涼之意,若是再這般下去,豈非晚節不保嗎?
這天下,終究是李顯穆這樣的人的。
衰老,僅僅在一瞬間。
蹇義沉默了一瞬,而后緩緩摘下了頭上烏紗,跪伏在地,哀聲道:“臣蹇義,年老體衰,不能承社稷之重,請乞骸骨歸鄉養老。”
李顯穆看到了蹇義眼底深處的釋然,君子可欺之以方,雙方之間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蹇義的確是個君子,經歷了今日之事,對蹇義的求道之心打擊太大,讓蹇義意識到他已然不能再承擔吏部尚書之重任,直接道心破碎破防了。
未來,文官必然將和宦官進行殊死的搏斗,而他蹇義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
蹇義這一跪,讓殿中大多數人頓時驚慌起來,紛紛急聲道:“大冢宰,何至于此啊!”
朱瞻基臉色也有些難看,他登基才幾個月,就有一位四朝老臣辭職,傳出去讓他的臉面朝哪里放。
蹇義這一手以退為進,豈非是逼迫他這個皇帝嗎?
若非朱瞻基一向知道蹇義這個人忠誠謹慎,且是個官場上難得的悶頭做事的老實人,他此刻便要大發雷霆了。
蹇義終究不傻,先前只是一時懵然,才做出當眾廷議乞骸骨之事,就算想要致仕,也該事后再說,如今看皇帝的臉色和神情,必然是認為他以此來逼迫。
一陣陣寒意自蹇義背后升起,太沖動了,真的太沖動了,這下可不好收場了。
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李顯穆竟然站了出來為蹇義說話。
只聽李顯穆淡然道:“大冢宰德高望重,四朝老臣,陛下甫一登基,便棄天下而走,讓天下如何看待陛下,難道是不能容老臣嗎?
此大冢宰之過也。
萬事皆有緣由,大冢宰必然不可能陡然生此之念,如今國朝眾卿皆在殿中,不若大冢宰便陳述一番心跡,以告慰天下之人。
此所謂以誠待君者,天下皆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