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弋突然發覺,她眉毛里也隱匿著一顆很小的痣,像是畫眉毛時,筆尖遲疑落下的一個點。
“我的自尊沒有這么容易被傷害。”
江弋道。
他抬起手,摁著她的人便會意,將剪刀遞給他,向外走去。沒人摁著林之顏了,她卻也沒急著站起來,干脆席地而坐盤腿坐在毯子上,脫下了外套,將手臂伸到江弋面前,“請吧,助手。”
江弋俯身向前,胳膊撐在膝蓋上,沐浴露與細微水汽,還有他身上那危險的陰影便覆在林之顏身上。他冷笑了聲,捉住她的手腕一拽拽近了些,握著剪刀將她的袖子一下下剪開。
咔嚓咔嚓聲清脆,冰冷的金屬裁開純白的布料,那如象牙一般的膚色也一寸寸展露,又因為金屬的接觸而激起一陣陣顫栗。
江弋抬高剪子,不讓那金屬碰到她的手臂。
很快,一截袖子被裁剪下來。
江弋拿起臂圈,握著她的手臂纏上去,柔軟溫熱的觸感在他的抓握下變得緊繃。他沒忍住抬眼看她,她仍是鎮定自若的表情,唇也繃著,顯得冷淡而嚴肅。
他想起來自己手上有常年訓練的繭子。
這個念頭一瞬溜走。
江弋替她綁好臂圈和裝配防護器,起身走到桌椅前,望著她。林之顏撐著沙發,活動了下有些麻的雙腿,這才走過去。
和審訊室一模一樣的桌椅,外套也仍掛在椅背。看來他的確好奇,她怎么坐到的,并且推演過的。
江弋道:“我猜測你起身的時候,防護器就已經到你手里了,你在轉移我注意力的時候坐到了椅子上。可那時,我看得很清楚,你的手沒有動過。”
她的手分明就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則撐著椅子一側。
期間,也或有抱著手臂等動作。
即便防護器只有掌心大小,但她握住時,絕對會暴露。
“你沒有看清楚。”
林之顏道。
她像是故技重施,又像演示,再次繞過江弋。
但這一次,江弋也跟著轉身。
于是,他很快清楚地望見防護器一瞬從臂夾中滑落,她手一動握住它。很快,她坐到那張椅子上,一手扶著椅背。
江弋蹙眉,是在這里將它扔進去的嗎?
但很快,他看見她只是調整了位置,一手搭在桌上,被她搭在桌上的手指擋住。很快,她再次一抬手,防護器頃刻被從桌上掃下來,她兩只腿一動夾住。緊接著,身體后仰,肩膀將搭著的外套撐開了些,手掠過腿上的防護器,仍是撐著椅子邊緣的姿勢,但手指已將那防護器塞進了外套的口袋中。
……行云流水,像是訓練過使得。
但也并非毫無破綻。
江弋沉默了下,道:“一旦我走到你身邊,一切都會被識破。”
林之顏笑了下,“你不會。”
她說完,緩緩走近他。
江弋一動不動,望著她。
林之顏道:“我必須要覺得你不會,我才能有膽量做這件事。我不知道檔案對你們來說算什么,但我知道,它的任何一個污點都會使我人生的道路偏移。如果被發現了,不過是處分加重,沒被發現,我就有一絲希望保持我的優秀。”
江弋的眉頭緩緩蹙起,他道:“如果你坦誠和我講出經過,再轉到校內處分也許不過是幾天的義務勞動。”
“我是不了解,但你一樣沒有告訴我,不是嗎?”林之顏望著他,道:“或者說,你不屑于多說這些,你覺得這簡直是個無聊瑣碎的小案子,并且你已經掌握真相,你只想要我趕緊認罪。”
江弋再次沉默。
一會兒,他道:“是。”
“但事實是這件事并不小。”林之顏眉眼平淡,淡得像是面目都要模糊,“一些人優秀是錦上添花,一些人優秀是迫不得已。我是拿全獎讀這所學校的,盡管如此,我仍然沒法支付住宿費。這樣的事,一旦記錄在檔案里,也許我之后幾年競爭全獎的能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