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擺著一杯早已冷透、琥珀色液體失去光澤的單一麥芽威士忌,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如同他此刻冰冷的心境。
那液體倒映著他眼中翻騰的復雜情緒。
濃得化不開的羞憤、被碾碎的不甘,還有一絲連他自已都極力否認、卻無法驅散的恐懼。
他又輸了!
輸得比丫丫直播那次更猝不及防,比電影對賭那次更徹底、更難看!
還是在集結了所謂的精英、投入了足以讓常人瞠目的巨資、自以為勝券在握的聯盟首戰上!
張杭!
這個名字像一根淬了劇毒的尖刺,狠狠扎進他最深處的自尊心,每一次心跳都帶來鉆心的痛楚。
他甚至能清晰地猜到安佳玲那張精致的臉上,此刻可能正掛著那抹他無比熟悉的、無聲的、冰冷的嘲諷。
他猛地抓起那杯冷酒,仰頭灌下一大口,冰冷的辛辣感灼燒著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邪火。
王有德坐在秦梓川右手邊,依舊是那副不動如山的老辣沉穩姿態。
他手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古巴雪茄,眼神低垂,專注地看著桌面上那份乳業措辭嚴厲的索賠函。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只有與他相交多年的人,才能從他微微收緊的下頜角以及那過于平穩的呼吸節奏中,感受到那副平靜外表下洶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怒濤和冰冷徹骨的算計。
支付牌照被張杭生生奪走的那份刻骨銘心的恨意,非但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消減,反而因為這次精心策劃卻一敗涂地的慘敗而更加尖銳、更加深刻。
他在等,像一個經驗老道的獵人,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等待著那個足以扭轉乾坤的爆發點。
他緩緩轉動著指間的雪茄,煙草的醇厚香氣若有若無,卻絲毫無法安撫他內心的風暴。
趙聰坐在最遠端,背脊挺得異常筆直,像一柄被強行按在鞘中、卻散發著凜冽寒氣的絕世名劍。
他那張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沉淀著化不開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冷意,冰冷地注視著虛空中的某個點,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墻壁和遙遠的距離,死死釘在那個奪走他此生唯一摯愛、又讓他一次次品嘗失敗苦果的男人身上。
錢?
他趙聰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只要張杭痛!
痛入骨髓!
痛不欲生!
他面前的桌上空空如也,連一杯水都沒有,仿佛周遭的崩潰、絕望、算計都與他無關,他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看著張杭毀滅。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發酵,像不斷加壓的鍋爐。
陳墨終于無法忍受,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打破了死寂:
“我爸他凍結了我所有的卡!斷了我的資金!我他媽現在就是個空殼子!那索賠函,還有其他的贊助商,他們肯定也會跟風!違約金,唉......”
他雙手抱頭,手指深深插進頭發里,身體因恐懼而微微抽搐。
董明峰下意識地接口,聲音干澀發緊:
“陳少,冷靜點,大家都不好過,林總那邊,我壓力也很大。”
秦梓川砰地一聲將酒杯重重頓在桌面上,殘留的冰塊撞擊杯壁,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臉上帶著酒氣的紅暈和壓抑不住的煩躁,厲聲道:
“夠了!陳墨!嚎什么喪!不就是錢嗎?賠!按合同該賠多少賠多少!我秦梓川還賠得起!”
他這話說得硬氣,但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肉痛和焦慮卻瞞不過在座的老狐貍。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讓他現金流吃緊,家族里那些等著看他笑話的叔伯兄弟,此刻恐怕正彈冠相慶。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目光轉向王有德,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求助和焦灼:
“王總,你說句話!這局面,我們難道就這么認栽了?那姓張的他媽的太邪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