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暴雨。
傍晚六點四十分,雨水一直未停,從晦暗的天空落下,在馬路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胡愛華小心翼翼地開著車,駛出屠宰場大門。
回去電視臺的路,是右側的斜坡,但此時,雨水已經在坡底的馬路形成了內澇,積水已經竄至行人的膝蓋處。
“這才幾個小時,竟然下那么大的雨,好嚇人。”
胡愛華露出笑來,他的牙齒很白,看向坐在副駕駛的張雯:“咱們走另外一條路好了?”
張雯抿著嘴,點點頭,她的余光一直在注意著胡愛華,警惕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左手放在膝蓋上,右手藏在身后,身體顯得很僵硬。
胡愛華把車開上斜坡,笑道:“張雯,你現在好一些了嗎?我看你臉色很蒼白呢。”
張雯咽下一口唾沫,強裝鎮定道:“我沒事。”
“怪我,不該帶你來這里,你是女孩子嘛,心理能力承受不太強,看著那些血腥場面,肯定會覺得不舒服的。”
“嗯。”張雯應了一聲。
胡愛華看了看她:“不過呢,要成為偉大的攝影記者,咱們得學會適應環境,就像凱文.卡特那樣,不面對苦難,怎么能拍出好的照片呢,你說是吧?”
“凱文.卡特是你偶像,也是我偶像,我挺崇拜他的,我要是他的話,就不會自殺。”
張雯強壓著情緒,忍不住說了一句:“他不是因為那張照片自殺的!”
“胡說!”胡愛華雙眼圓睜,而后,表情又變得舒緩。“對不起啊,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的。”
張雯點點頭,不再吱聲。
車已經開上陡坡,正從一條泥濘路穿過去。
這是一條小路,過去后就是馬路,但兩邊都廢墟和雜草。
擋風玻璃前的雨刮器不斷地刮擦著雨水,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亦如張雯此刻跳動的心臟。
胡愛華又開始找話題:“張雯,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如何看待死亡的?”
聽見這話,張雯心里陡然一驚,想要拒絕回答,卻發現胡愛華正緊盯著自己。
她咽下一口唾沫,笑道:“還能怎么看,死亡是最大的公平,不管有錢,還是沒錢,不管是多大的人物,最后都會死。”
胡愛華挑了挑眉:“我就說咱倆很像嘛,你在殯儀館門口拍的那張照片,對死亡的思考就很深刻,要不然,我也不會帶你來屠宰場,相比人的死亡,我覺得動物的死亡,更讓人覺得……”
張雯打斷他的話,問道:“興奮?刺激?”
胡愛華很意外地看了看她:“你,你怎么知道?”
“我問你呢,你不是很興奮嗎?”
“被你看出來了?”
胡愛華笑了笑,但卻是假笑,隨后他臉色一凝,微微瞇著眼。
車子快要開上對面的馬路,一條流浪狗從側邊沖了過來。
胡愛華踩下油門,直接沖了過去。
流浪狗驚叫一聲,原本耷拉著的尾巴,立即豎起,堪堪躲過輪胎的碾壓。
“你瘋了?”張雯喊了一聲。
胡愛華沒吱聲,把車開上對面馬路,快速地調轉車頭。
張雯發現這不是回電視臺的路。
車子平穩后,他轉過頭,看向張雯,露齒笑著:“張雯,我問你,你剛才是給誰打電話?”
張雯猛地一驚:“你說什么?”
“我問你,你剛和誰在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