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竇建德的雄豪之處了。
真要論“身價”的話,他哪里能與李密相比?并且又豈止是他,他帳下現所攬得這些隋之降官降吏,亦是分毫不能與投附李密的那些隋之舊臣相比!投李密的都是什么人?武如裴仁基,文如楊得方、房彥藻等,個個身出名門;降他竇建德的又都是什么人?宋正本,原為饒陽縣長;孔德紹,原為景城縣丞;劉斌,信都郡的一個郡司功書佐,何止是差了一兩個檔次!
可是,竇建德絕不妄自菲薄,之前的時候,他沒有抱李密大腿的打算,現在他也僅僅是想與李密提前處個關系,彼此有個消息互通,即就夠了,因而己方的“身價”就一定不能掉!
凌敬應了聲諾,頓了一頓,說道:“大王,臣之愚見,洛陽城堅,守卒也多,李法主究竟何時能把洛陽打下,現於今還不能確知。大王未雨綢繆,欲先與他通好,自為遠見,然當務之切要,臣以為,卻似不在李法主。”
“哦?”
凌敬說道:“臣以為,是在李將軍!”
“你是說二郎?”
凌敬說道:“然也。”
“主簿此話怎講?”
凌敬說道:“臣敢請從遠近兩方面,進稟大王。”
“你說,仔細說說。”竇建德扯住韁繩,放慢了馬速。
凌敬也將馬速放慢,說道:“大王,李法主聲勢雖盛,身在洛陽,而李將軍卻駐兵黎陽,武陽郡又已為他所得,長遠以視,大王日后怕是少不了與他打交道,此是遠這一方面。近這一方面,則是齊公數日前私下與大王之所言,大王定還記得吧?齊公說,察李將軍與劉將軍,像是有打完薛世雄后,順勢回師攻取清河之意。清河郡,與信都、平原兩郡悉接壤,此郡若為李將軍得,臣憂之,恐會與大王不利。因臣之見,當務之切要,不在李法主,實在李將軍!”
竇建德傾耳細聽,聽完了凌敬的話,他猶豫了下,轉顧左近,見悉自己信用的臣屬,便亦就干脆實話實話了出來,說道:“主簿,俺不瞞你,就善行向俺所進之此言,李二郎那邊,俺其實是已經試過他一次了。”
“就齊公之進言,大王已經試過李將軍一次了?”凌敬不解其意。
竇建德說道:“就在昨天上午,戰斗大致結束的時候,俺與他見了一面。俺當時提出,想要趁勝再進,再接再厲,將河間縣城一并打下。以此試他。主簿可知,李將軍怎么回答俺的?”
“敢問大王,李將軍怎么回答的?”
竇建德說道:“他與俺說,有兩個難處,一則兵疲,二則是魏刀兒不可不慮。”
“大王,此兩難處,明顯是借口!”
竇建德撫摸胡須,點了點頭,說道:“可不是么?一場大戰剛打完,兵士當然是會疲憊,可再進圍河間縣城的話,又不是當天圍,當天就打,圍上以后,休整個一兩日,兵士疲憊的問題不就解決了么?再又至於魏刀兒部,就不說咱們剛殲滅了薛世雄部三萬精兵,他敢不敢入掠河間?縱是他果然入掠,俺與李將軍在樂壽,皆留的有兵馬,合計兩三萬眾,復有何慮?
“主簿,你說的很對,李將軍答復以俺的此兩難,確實是他的借口。可由此卻亦就可以看出,善行給俺提的這個醒,不是無中生有,相反,李將軍與黑闥極有可能,真是這個打算!”
為何這么說?
首先,薛世雄部三萬兵馬,已被殲滅了,可以想見,離薛營只七里之遙的河間城內現必人心惶惶,此際若去打的話,會很難打么?不但不會難打,而且說不定兵馬一到,其城就會投降。
其次,而城若一降,滿城的子女金帛,便又將會是一份豐厚的收獲!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如果去打河間城,對李善道部言之,應該是不用再付出什么,就又能得到一份大的收獲。這么大的誘惑力,可結果竇建德一提出來,李善道居然拒絕了。
這說明什么?這也就又是說,李善道心里邊,必然是有更大的企圖。
能是什么更大的企圖?能是什么東西,能強過一座縣城所有的子女、財貨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