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吉問道:“明公,哪一點?”
兩道急報已經還給了李善道,李善道揀起第二道急報,在“引精騎渡洛南”這幾個字上邊點了點,說道:“‘引精騎’,這一點很重要。”
張懷吉在軍事上并不精通,跟了李善道后,起先他雖有部曲,然其所好不在於此,后來部曲便轉到別部了,他也沒怎么指揮過作戰,因是尚未能理解李善道之意,說道:“明公是說,魏公黑石此戰后來所以得以轉敗為勝,是因其所率之精騎,王世充部不能抵擋之故么?”
“王世充部多步卒,騎兵當然不能阻擋,但我說的不是這一點。”
郭孝恪已明白李善道的意思,說道:“仆知矣。明公之意,是說當司徒等部大敗之際,卻此精騎猶能保持建制,是故魏公才能夠率之還洛水南岸,這也才有了底下的‘反客為主’!”
“長史所言然也,我正此意。”
王世充在洛北的精兵,陣於險隘之地,可以設想李密所麾諸軍當時的進攻場景。一定是翟讓等部的步卒在前,而他,則是率秦瓊、程知節等為將的騎兵精銳在后。由此,在翟讓等部大敗后,他才能率仍保持建制的精騎南渡洛水。如果那時騎兵也已混亂,反勝之機斷然已無。
再把兩道急報看了一看,李善道接著自己的話,總結出了兩條,一條是王世充反勝為敗的教訓,一條是李密反敗為勝的要素:“沒有將己軍的后路看好,給了魏公可趁之機,此王世充所以功棄;盡管前線已然兵敗,然猶有完整建制之騎,即預備隊掌控在手,此魏公所以后勝。”
黑石這場仗,雙方打得確實都很漂亮。
但對於李善道來說,試問一下自己,能不能做到王世充、李密這種程度,只是其一;這場仗既然敵我兩邊有來有回,打得這么漂亮,那他能從中學到什么?才是最為要緊。
張懷吉佩服地說道:“明公,如小道此般夯貨,看這場仗,也就是看個熱鬧而已;如明公者,才是看出門道啊!不錯,明公總結的這兩條極是,王世充與魏公勝敗之轉變,確乎正系於此!”
李善道令遞此兩道急報給他的王湛德:“你把魏公大敗王世充之此戰的前后經過,依照這兩道急報所稟,詳細地記錄下來,多謄寫幾份,凡諸營將,每個人都給他們一份,把我剛總結出的那兩條也寫進去,讓他們好好地領教、感悟一下魏公用兵之如神。”
王湛德了然其意,知他這是在借此戰為例,以提升諸部營將的軍事素養,——類似的事,李善道之前就沒少做了,從打薛世雄部開始,每場仗打完,他都必讓參戰各部自做總結;而且,時不時的,他還摘些過往歷代的精彩戰斗、戰役,自作評點后,頒與諸將學習,便即應諾。
李善道前世讀書時,讀到過一個曹操的小故事,講的是曹操曾自作兵書十萬余言,即《孟德新書》,賜與諸將,令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前世的時候,他只能膚淺地明白曹操這么干的緣故,現今,他卻是能切身地體會到曹操這么做的原因了。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不是每個人都像韓信、李密,具有軍事上的天賦,無須怎么學,就能用兵如神;大部分的人,還是得靠不斷地學習,不斷地實踐,才能提高他們的軍事能力。
李善道沒有曹操之才,他寫不出《善道新書》,他手頭上的軍事人才不多,也搞不出后世的紅軍大學這樣的專門的軍政教育機構,他而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戰后總結、過往的優秀戰例,來提高他帳下諸將,同時也是提高他自己軍事方面的素養和能力。
——事實上,曹操不說,后世的紅軍大學也不說,單就當下言之,南北群起之諸雄中,至少到目前為止,像李善道這么重視提高帳下部將的軍事能力,想盡各種能做的辦法,潛移默化地提高部將的軍事能力者,只他獨一份而已。李密沒有這么干,竇建德等等,也沒人這么干。
這些且也不必多說。
……
第二天,見到柴孝和。
柴孝和已也知了黑石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