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我下步用兵的計議。我在想,我怎么答復他好呢?”
杜正倫不是太能理解,問道:“明公有何顧慮?”
李善道喝了口茶湯,潤了潤嗓子,稍將咳嗽止住,說道:“我若實言以告,我怕他,呵呵……”
杜正倫莫名其妙,茫然問道:“明公,笑甚么?”
“我怕這位柴總管啊,一聽我立刻就要還攻澠池,他怕就坐不住了,陜縣他也攻不好了。”
馬周已明了李善道之意,說道:“明公是說,柴總管不愿意澠池落入明公手中?”
“你們看。”李善道起身,到帳璧上掛著的地圖前,指了指澠池的方位,說道,“澠池東北接壤河內,渡過黃河,就是濟源;西南接壤弘農郡;沿北崤函道西北而行,則百里即是陜縣。此縣,如為我得之,入我囊中,知仁、待賓,換了你兩人是柴總管,你倆愿意么?”
澠池的戰略地位,本來就比較重要。
在當前的形勢下,無論是對李善道,還是對柴孝和而言,澠池的戰略地位,更顯得尤為重要。
將它打下,北就可與河內郡連通,西南可與弘農郡連通。亦即,此縣只要為李善道所有,被李善道牢牢地掌控在手,他就可以通過澠池,打通河內郡與弘農郡的聯系。柴孝和斷未料到,李善道短短時日內就大致打下了弘農郡,則澠池要再被他得之,到時,有河內郡源源不斷地后續資源,李善道真要是留兵在弘農郡不退,他這個“虢州總管”還怎么當?此其一。
由澠池,經北崤函道,又可達陜縣;并同時,這條北崤函道也是從陜縣向東而出的必經之地,那么,此縣若在李善道手中,便即使陜縣被柴孝和得了,他也等同是被困在陜縣。此其二。
杜正倫、馬周把自己代入柴孝和,想了一想,——幾乎也都不用想,兩人立刻就明白了柴孝和現所處的窘境,也明白了李善道為何會考慮要不要把“打算還攻澠池”的計劃如實告他。
馬周說道:“仆知矣。明公是擔憂,如將此計劃如實相告,柴總管也許會不能再安心攻打陜縣,而說不定,他乃至會從陜縣撤圍,亦兵向澠池,以使澠池不能為明公所得!”
“可不是么?這位柴總管,領著魏公親授的‘陜虢撫慰使’的頭銜。他若也兵進澠池,這澠池,我固是不能讓給他,可卻也不好獨占之了。而澠池位置緊要,我又實是不欲與他分占。”李善道踱回案后坐下,摸著短髭,再又咳了兩聲,說道,“是以,我小小有些因此為難。”
杜正倫積極地獻謀劃策,建議說道:“明公,那何不就詐言欺他?就說準備駐兵弘農休整。”
“賓王,你說呢?”
馬周琢磨了會兒,說道:“柴總管是魏公的心腹,非是敵國,魏公又任了他陜虢撫慰使、虢州總管,名正言順,仆竊以為,似不好相瞞。一時相瞞,縱能獨得澠池,或壞公忠義之名。”
“忠義、忠義。‘忠義’二字,所系者綱常倫理。無忠孝,便禮崩樂壞,兇惡互殘;無仁義,便人自相疑,眾叛親離。賓王,卿之所言,正論是也!”李善道做出了決定,令杜正倫,說道,“知仁,為我回書柴總管,如實以告,告訴他我軍於弘農再休整一日,便還取澠池!”
杜正倫應諾,有點復雜的看了下馬周。
馬周很年輕,才十六七歲,出身既微,平時好酒疏狂,杜正倫等士樂與他親近者不多,唯李善道對他甚是厚待喜愛,今乃以看,馬周確有其聰慧,李善道誠然“明公”,有識人之明。
杜正倫的思緒,無須多言。
……
就在杜正倫代李善道,給柴孝和寫回書的一個時辰前。
即高曦剛剛見到徐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