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德忽然做笑,顧視堂中諸人,說道:“李善道未免也太過輕視本王!當本王是癡兒么?”
宋正本、凌敬、王伏寶等問道:“敢問明公,是何軍報?”
“李善道使陳敬兒沿永濟渠布防,又令高曦兵入長河屯駐,而放言說他將親率主力,攻入渤海。”竇建德點了點被他丟在案上的這道軍報,說道,“本王親率眾四萬,兵馬已到阜城、弓高,隨時可以攻入平原,斷其退路!本王還真就不信了,此等形勢下,他還敢攻我渤海?”
宋正本等彼此相視。
凌敬說道:“竟是放言他將親率主力,攻入渤海?明公所言甚是。當前我軍已脅其側翼,隨時可斷其退路,這種情勢下,他斷然是不敢攻入渤海的!可是……”
“可是?”
凌敬犯疑說道:“李善道非不知兵者,明知道明公不可能會相信他攻渤海,卻為何還使出這般拙劣的計謀?明公,仆思慮之,李善道會不會還有第二層的算計?”
“什么算計?”
凌敬沉吟了會兒,盡管瞧出了李善道“放言將攻渤海”必然是計,可在此計下邊,李善道究竟還有何算計,他又不是李善道肚中的蛔蟲,卻一時難以瞧出了,說道:“仆只是覺得可疑。”
竇建德實際上也覺可疑,但他亦揣摩不出李善道的真實意圖,便問宋正本等:“公等以為呢?”
還是那句話,諸人都不是李善道肚里的蛔蟲。
宋正本、王伏寶等各思忖了半晌,皆是猜不出來李善道的真實意圖到底是甚么。
王伏寶拍案說道:“明公,末將愚見,卻管他李善道是何意圖?他兵馬才兩萬,又是剛打過一場大戰,料其將士銳氣已鈍,我軍四萬之眾,且我軍分據弓高、阜城,已對李善道的側翼形成夾擊,干脆我軍就渡永濟渠往戰,將他殲滅在胡蘇,不就是了?”
“五郎,你有此豪氣甚佳,然李善道非尋常庸將,其帳下兵馬又精,我軍不可輕動。”
王伏寶說道:“明公,末將擔憂的是,劉黑闥其人亦小知兵,宋金剛、羅藝俱是悍將,我軍主力現集於阜城、弓高,短日尚可,時日一長,只恐深澤、上谷、涿郡等地有變啊!”
竇建德怎會想不到這一點?
可是,“每逢大事需靜氣”這句話,竇建德可能不知,其中的道理,他卻深知。
面對李善道這樣一個強敵,在先期攻襲魏刀兒此戰已經失利的情況下,他必須慎之又慎。
不過話再說回來,王伏寶是軍中大將,他提出的擔憂,代表了軍中一部分將士的擔憂,慎重歸慎重,軍心也得安撫,竇建德因便說道:“五郎,劉黑闥雖小知兵,魏刀兒大敗之師,并且我已令范愿遣兵擾劉黑闥后方,深澤有我精兵駐守,以我料之,他就算往攻,亦斷難攻下;宋金剛、羅藝雖皆悍將,其兩人無謀,董康買、高士興都是我軍上將,有他兩人防備,料宋金剛、羅藝也難翻出什么浪頭來!深澤等處,俱不需多慮。當下勁敵,實唯李善道也!”
一番話,語氣中充滿了信心。
將為一軍之膽。
主將的自信,可以感染全軍將士。
竇建德在其軍中的威望又很高,可以說他這一方勢力,能從高士達兵敗身死之后,得以復振,靠的全是竇建德的膽識和謀略,王伏寶於是擔心稍放,說道:“明公料敵明見,分析得甚是,或是末將多慮了。但明公,雖如此,我四萬兵馬駐於兩地,末將以為,亦不可久駐不戰。張青特新近才大敗一場,軍心已有動搖,我軍今兵多於李善道,而若復唯駐不戰,恐更傷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