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這羅藝的痛罵,再是難聽,高開道壓根不當回事,瞧也不瞧他一眼,只顧恭恭敬敬,賠笑與劉黑闥說道:“劉公,俺說的甚么?請公放寬了心,必能為公擒殺羅藝。如何?羅藝已獻。”
劉黑闥瞧了瞧他,蒲扇大的巴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此擒羅藝,你有功勞。你也放寬了心,你的功勞,俺會一五一十,稟與大王。大王素來獎罰嚴明。你雖無有大王令旨,與羅藝擅自攻打盧龍,實是有罪,然於今也算將功贖罪。大王想來應是不會再治罪於你。”
高開道這才瞅了下羅藝,啐了口,罵道:“你這鳥廝!老子降了漢王,一心要做忠臣,你偏拿假話哄俺!說攻盧龍是奉漢王之令。俺亦天真無瑕,不意上了你賊當!鳥廝!今你已成擒,不思悔過,還敢滿口臟言,劉公、宋公當前,詈罵於俺!卻待你被押至貴鄉,到了漢王駕前,俺再瞧瞧你,還有無罵人的狗膽!”拍著胸脯說道,“俺老高忠義士,與你這賊廝勢不兩立!”
羅藝怒不可遏,漲紅了臉,大罵說道:“入你親娘!高開道,你這狗日的,無恥小人!嘴里有沒有半句實話?乃公何嘗與你說過,攻盧龍是奉漢王之令?你這賊廝鳥,貪圖盧龍糧械財貨,自愿與俺聯兵,這當頭,反誣俺羅藝哄你!乃公入你娘!”拼力掙扎,想要打他。
高開道“嘖嘖”說道:“劉公、宋公,你們看,死到臨頭了,嘴巴還硬。說俺誣陷他?天地良心!俺若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俺真是被他哄住了,以為攻盧龍,是漢王的令旨。俺要知道不是漢王的令旨,打死俺,俺也不會擅自動兵!劉公、宋公,二公可要為俺作主!”
聽羅藝兀自“入你親娘”的罵個不斷,他又對羅藝說道,“姓羅的,你若真是俺老子,俺親娘隨由你入。可你不是俺老子,你這話也就過過嘴癮,還有何用?難不成,你還能罵死俺么?”
羅藝氣得,漲紅了臉,罵的更加大聲。
劉黑闥揮手止住了羅藝罵聲,責備說道:“羅藝,你何面目說高總管無義?前腳,你才降了大王,后腳你就擅攻盧龍,忠義兩字,你當真識得?休再多言,押送貴鄉,大王自有處置。”
不自覺的,在貴鄉,拜見李善道時,李善道給以的威嚴重壓,回現心頭;“臥榻之側,焉容他人酣睡”的警告,回蕩耳旁,羅藝張了張嘴,饒以他之桀驁,而下兵敗被擒,被押到貴鄉后,會是什么下場在等待他?亦是惶恐滿懷。
他不再罵高開道,放低了聲音,解釋似地說道:“劉公,樂壽之日,與公歡宴。藝何樣人,公豈不曉?此攻盧龍,藝無它圖,所為者,聞李景竟敢不降漢王,藝義憤填膺,因故出兵,思為漢王除之而已。藝既降漢王,漢王之威,藝深懾服,又怎敢再有二心?請公明察,藝之舉動,皆是出於一片赤誠。今被擒,藝無怨言,只愿漢王明斷,若得寬恕,藝定當以死效忠。”
“待你被押送到貴鄉,大王自有明鑒。”要說狡黠,劉黑闥也是個狡黠之人,和羅藝、高開道某種程度,他們屬一類人,只不過他與李善道認識得早,追隨李善道得早,現在李善道軍中,所得的利益很大,故他對李善道的忠誠毋庸置疑,可羅藝、高開道的心思,他卻也清清楚楚,遂懶得聽羅藝多作解釋,——反正怎么處置羅藝,也不關他的事,就隨口應付了句。
羅藝聽后,無奈地低下了頭。
一絲絲的懊悔生起,若是早能知劉黑闥、宋金剛兵馬來得這般快,知高開道不可信賴,也許,擅攻盧龍這件事,他就不會做了吧?悔不當初已是晚矣,上次到貴鄉,李善道待他甚厚,如類貴賓,轉眼間,這才不到一個月,再到貴鄉之時,他的生死已是系於李善道一念!
羅藝既敗,城中守將開城門投降。
劉黑闥分兵入城,安撫百姓,嚴令部下遵守李善道的軍紀,不得擾民,敢有擄掠者斬,又按李善道事先的命令,將俘虜到的羅藝部曲進行改編,抽部分精銳編入本部與宋金剛部,余眾由趙十柱、賀蘭宜、晉文衍等分領,林林總總,無須多提。——趙十柱等將與羅藝不和,現下以敗將的身份,非但沒有和羅藝一樣,成為階下囚,反得繼續領兵,諸將盡皆感恩涕零。
則是說了,卻為何仍允趙十柱、賀蘭宜、晉文衍等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