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求?”
王須達取出兩封信,呈給李善道。
一封王敬之寫的,一封呂崇茂寫的。
李善道接過信,展開來看。王敬之這封信的用語比較粗鄙,呂崇茂這封信的用語則文縐縐一點,但內容都是一件事,索要官爵。王敬之的胃口不大,只求個虞州總管,呂崇茂則獅子大開口,除了總管的實授,還要求夏公之封。——虞州,大致上即河東郡。
卻這河東郡,是呂姓的郡望之一。呂姓的堂號,其中有一個,即喚“河東堂”。此郡的呂姓族人,自稱系春秋時期晉國大夫呂锜的后代子孫。從春秋時期到現下,於此地繁衍已千余年,人丁興旺,世代經營,根基深厚,呂崇茂以此為據,自恃族大勢強,故敢大膽索要高位。
之前奉李淵之令,留攻蒲坂的呂紹宗,亦河東呂氏之出身,正是呂崇茂的族親。
看罷兩信,李善道摸著短髭,呵呵笑道:“倘能得占河東,王敬之、呂紹宗各有著功,虞州總管不過爾爾,莫說夏公,河東公之封,我也不會吝嗇!”當即令杜正倫,“代我回信王、呂,所請一概允之!告訴他倆,只要他倆竭忠盡力,河東下后,各以總管授任、郡公封賜!”
——夏縣是個縣,“夏公”是縣公。河東郡是個郡,“河東公”是郡公。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這句古語當然是對的,但亂世之際,說實話,最不值錢的就是官爵。想李淵太原起兵以后,所授出的官爵車載斗量,只西河一郡,一日就除千余人,要知西河郡總共才六個縣,人口盛時不過二十多萬,所為者何,無非籠絡人心。人心既得,天下可圖。若能只以官爵,就換來人心,誠如李淵所言,“隋氏吝惜勛賞,致失人心,奈何效之?且收眾以官,不勝於用兵乎”?這買賣大可以做。至於濫授之弊,等天下定后再收拾不遲。
王須達等聞言,或有相顧,或有異色。
看到了王須達等人,特別是王須達的反應,李善道又笑道:“我讀史書,曩昔項羽重行功爵邑,刻好的官印反復摩挲,棱角都磨平了,仍舍不得授予功臣,因被韓信譏之為‘婦人之仁’。反觀劉邦,有功即予重封,承諾分封關東之地盡與諸侯,韓信求假王而授以真王,因得以號召海內,遂成大業。往事不可不鑒,我自當效法劉邦之慷慨,不蹈項羽之吝嗇。
“諸位,今取河東諸郡,只要諸郡能為我軍所得,天下之事,足堪問之!這一場仗,關系緊要!望公等齊心協力,勠力向前。但有功勞者,雖微功,我不吝重賞;河東十余郡,若立大功,郡公、縣公之封,乃至國公之拜,何吝之有!愿與公等共功業富貴!”
堂中諸人聞之,無不動容。
王須達慨然說道:“大王素來重賞功臣,臣等久受大王厚遇之恩,深感大王仁德,早就欲以死相報!今攻河東,臣等豈敢不竭盡全力,誓死效命!臣王須達愿為大王先鋒,先下河東郡!”
“哈哈,哈哈。三郎,你忠勇可嘉。不過具體進戰上,且等先將河東、絳兩郡的形勢使大家知后,再作計議。”河東郡的情況基本已經說完,底下就是絳軍當前的形勢了,李善道請王須達坐下,抿了口茶湯,於是轉問季伯常,“伯常,絳郡的情況你了解,也說一說吧。”
季伯常恭謹起身,向李善道行了個禮,接著向屈突通等在座諸人也行了個禮,便回答說道:“啟稟大王,絳郡縣共有八,西倚呂梁山余脈,東鄰中條山,北控黃河渡口,南扼鹽池重地,汾水自其郡北而入,西匯大河,沿汾水兩岸,土地肥沃,實為河東南部之重鎮,兵家歷來必爭之地。盛時,其郡民口約三四十萬,今存者,約十余萬。就臣在垣縣等地所見,歷年戰亂之下,實是民生凋敝,廬舍殘破,田地荒蕪。郡中大姓,以聞喜裴氏、絳縣王氏最為名族。
“李淵取絳郡時,隋官通守陳叔達獻郡以降。其后,陳叔達從李淵去往關中,被授李淵丞相府主簿,封漢東郡公。於今絳郡李淵所任之官,為陳叔達子陳政德。陳政德,文士耳,不諳兵事,郡中守將多隋舊將,其駐軍主要集中在絳縣和郡治正平兩處,兵馬總計約萬余。
“今若往取之,臣以為,李淵留在絳郡的守卒不需多慮,此郡旬日可下!
“但有一點,須當在意。即聞喜裴氏、絳縣王氏等族,各在其鄉,分有宗兵,筑有塢壁。比之城內守軍,這些大姓的宗兵更為能戰,且熟悉地形。敢稟大王,臣頭次兵入垣縣的時候,曾與其縣的本地豪強裴、垣、段等族的宗兵交過手,雖然只是小戰,其戰斗力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