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基之所以本來已經定下,接受李靖的建議,往援晉陽,但后來又長達十幾天的按兵不動,無它緣由,正是因為李元吉逃到了李孝基部中后,執意不肯“再還晉陽送死”。李元吉是李淵任命的太原道行軍大元帥,李孝基等都得聽他的命令。沒辦法,李孝基等只好趕緊向長安上書,向李淵請示,底下該怎么辦。如此,就把救援晉陽的時機給耽誤過去了。
任命李元吉為“太原道行軍大元帥”時,晉陽尚未失陷,李淵給李元吉這個任命的本意,一則,方面主將的大任,向來只任給他的兒子們,是他起兵后一貫的用人原則;二則,也有現實的考量,他是為便於李元吉統合晉陽城內的守軍與李孝基等部的援兵。
有道是“知子莫如父”,李淵對他這個第四子的了解,結果卻算不上“知”。
他沒有料到李元吉居然會舍棄晉陽逃走。又進而,導致了李孝基等部唐援進退失據,在河東戰局越來越惡化的情況下,被迫浪費了十來天的時間!於是形成了眼下這種極其被動的狀況。
某種程度而言,晉陽的失陷,可以說是李淵間接造成的。
自從接到李孝基的上書請示之后,這幾天,李淵著急上火,覺也睡不好,天氣漸漸,搞得還起了火氣,他咳嗽幾聲,抿了口奶酪,到底父子情深,李元吉年紀又小,他素偏愛,不舍得責備李元吉過甚,止住了李建成的話,說道:“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調整了下語氣,接著與李世民說道,“二郎,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放棄大河以東,先集中兵力,消滅薛舉、梁師都等割據,以保長安,穩固關中,然后聯關中、蜀地之勢,待天下之變,再圖進取,此是你到之前,為父與裴監等商議過后的對策。你言說河東不可棄,河東誠不可棄,可方下李善道、劉武周氣焰正盛,我縱再遣援,恐無能為也,暫且不論,隴西薛舉狼顧在側,我大軍若出,一旦薛舉東犯,二郎,何以應對?當此之際,宜當有所取舍!”
裴寂說道:“正是如此!二郎,河東即便暫棄,只要關中、蜀地在手,便可坐視李密、宇文化及、李善道、劉武周諸輩自相斗,坐收漁翁之利,候得機會,漢高之業,亦非不可也!”
李世民連連搖頭,說道:“阿耶,裴監此言,想當然耳。”
“此話怎說?”
李世民說道:“河東之地,乃我唐家根本,倘使有失,關中必然震動。薛舉、梁師都等至時,如果并力來攻,又關中盜賊之屬趁機四起,再加上李善道、劉武周窺視,休說坐觀虎斗,保據關中,只怕也將不成!當前形勢,必須守住河東,才是最好的穩固關中之法!”
頓了下,察看了一下李淵的神情,他繼續說道,“阿耶,河東之地,東阻太行、西為呂梁、北扼邊塞、南臨大河,四塞之地是也;且民多富實,有鹽池之利,地產銅鐵,隋鑄幣之所,物產豐饒,實乃北地糧倉、錢倉,國之根本,京邑所資。又其地俯瞰中原,為關中之羽翼,舍之,猶如自斷手足,由蒲坂至長安,朝發夕至,并何以得長安之穩固?是故兒臣愚見,絕不可棄!”再一次請戰說道,“乞阿耶給兒臣兵馬不需多,三萬之眾,兒臣必為阿耶克復蒲晉!”
——“地產銅鐵,隋鑄幣之所”,隋先后在產銅地設立鑄錢爐二十五座,其中河東就有五座。
對李元吉的舍棄晉陽,李建成甚是惱火,但對李世民的執意請求親自往援河東,并且很有信心地表示一定可以為李淵克復蒲坂、晉陽,卻使李建成莫名升起一點嫉妒,亦不愿眼見其成。
李淵剛太原起兵之初,李建成、李世民這兄弟倆配合得不錯。
西河郡是他兄弟倆一塊兒率軍打下的,霍邑之戰亦是他兄弟倆并肩上陣,打贏的宋老生。
可隨著李淵占據長安,進封唐王,掌控住了長安朝廷的權力,李建成被立為世子,兄弟間微妙的平衡開始出現裂痕。對李世民這個年輕英俊的弟弟,李建成已是心生忌憚。
摸了摸胡須,他不以為然地說道:“漢時樊噲大言,十萬兵足可橫行匈奴。二郎,你只要三萬之眾,就保證能為阿耶奪回蒲晉,擊敗李善道、劉武周,你這是在學樊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