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歆等出帳外,登望樓,眺望營前。見營前數里外,旗幟鮮明,鼓聲陣陣,長矛如林,盾牌如墻,大約數千漢軍列陣,并無李善道的大纛,打著一面“柱國、驃騎將軍高”字旗,這支漢軍的主將當是高延霸。兩個團校尉領著由兩個團組成的小陣,出在主陣之前,正向著唐軍營內叫罵。側耳聽之,數百人的叫喊聲不小,可以聽到,粗言穢語,罵得甚是難聽。
便有鄭仁泰按耐不住,叫道:“怎可容其驕狂!末將敢請引本部應戰。”
一將連忙說道:“將軍,漢軍全軍撤圍,還攻我部,意在速戰。敵之所欲,我之所避。若輕率出戰,正中其計,不可遂其心意。況殿下亦有令,令我部堅守營壘即可。仆愚見不宜出戰。”
說話之人,正是李靖。
宇文歆沉吟片刻,點頭說道:“李將軍所言極是,堅守為上。傳令各部,不得擅動。”
軍令好下,奈何漢軍罵得實在難聽。起先還只是罵宇文歆等縮頭烏龜,罵到后來,連李世民、李淵都被罵得狗血淋頭,捎帶宇文歆等的父母也被罵到,言辭甚是惡毒。身為人臣、人子,這種話如何能忍?何止鄭仁泰,杜君綽等也都忍耐不住了,紛紛請戰。
李靖未有因此恚怒,反是疑心暗起,說道:“將軍,漢軍這般惡罵,顯是急於求戰,意在激我出營。此舉必有蹊蹺。”他個子本就高,又在望樓上,就翹足四望,望之多時,見遠處山丘后隱約塵土飛揚,似有伏兵潛藏,指之說道,“將軍請看,那山丘后塵土飛揚,必是伏兵所在。若我部輕出,恐即中其埋伏矣。將軍,愚見,小不忍則亂大謀,此時宜靜制動。”
宇文歆目光一凝,順著李靖所指望去,果見山丘后塵土隱現,不得不佩服李靖先見之明,沉聲說道:“李將軍洞察秋毫。傳令下去,各部嚴守營壘,無我將令,不得輕舉妄動。任他罵聲震天,我自巋然不動。”眾將雖心有不甘,但也知軍令如山,只得按下怒火,接令而已。
卻說對面漢軍所部,確是高延霸及其部曲。
陣前搦戰的兩個校尉,一個是高延霸的族弟,一個是高延霸的衛南舊友,俱是親信之人。兩人罵了半晌,見唐軍不為所動,轉回來到高延霸面前,抹著額頭汗水,喝著水囊的水,說道:“大郎,入他娘,罵的口干舌燥,宇文歆、李靖真是能忍,卻似聾了一般,毫無反應。”
“哼,唐軍畏我軍勢大,不敢出戰,在大王料中。不出就不出吧,叫伏兵出來,咱們在他營前再耀武揚威一番,等焦將軍部過去,然后便打道回營。”將近暮夏,一天比一天熱,因是挑戰,高延霸等都是鎧甲齊全,烈日炙烤,無不汗流浹背,他也灌著水喝,說道。
這兩個校尉應命,就轉回本陣,接著叫罵。
依照高延霸軍令,遠處山丘后埋伏的伏兵,打著旗,從山丘后繞出,來與高延霸部會合。伏兵是騎兵千人,到至,馬蹄奔騰,漫卷塵煙,更顯聲勢浩大。兩邊會攏后,陣前叫罵的兩團漢軍兵士就愈發過分了,甚至解開褲子,朝著對面的唐營撒尿,或者干脆解甲釋兵,躺臥在地。更有數十騎兵,逼近唐營的營外壕溝,打著唿哨,沿壕馳騁,亂射一通。
宇文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罵了聲“當真驕橫”!轉身邁步,便打算下望樓去,乃眼不見,心不煩是也。就在這時,杜君綽叫了聲:“將軍,且慢!又一支漢軍!喲,他們往西去了?”
聞得此聲,宇文歆止住回頭,遙望之,只見北邊高延霸部陣的后頭,塵頭大起,一支約三四千人的步騎漢軍行馳而過,直奔西邊而去。
西邊,是宇文歆等部退還文城郡的唯一后路。
同時,也是龍泉郡的姜寶誼等部來援宇文歆等部的必經之途。
昨日下午,姜寶誼等部的最新軍報,他們已經將至姑射山南麓,預計明天即可抵達臨汾城外。
宇文歆心念電轉,或是漢軍得了姜寶誼等部將到的情報?故此今日遣此兵馬一部,趕往西邊設伏阻擊?急展眼目,手搭涼棚,仔細尋眺,找見了這支西去漢軍的將旗,辨別出了系是漢軍大將焦彥郎部。焦彥郎是李善道的心腹愛將,向以勇猛著稱,其名號宇文歆亦知。
若是被焦彥郎部設伏成功,不僅宇文歆部的退路將被截斷,姜寶誼援軍亦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