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當時就看出,這分明是驅虎吞狼、禍水北引的毒計!
恚怒之下,他又派人給元文都送去了一封措辭更為強硬,向元文都明確指出,“洛陽城破在即”,并提出了更好的交易條件,只要元文都肯內應,城破之后,“何吝臺閣之位”的密信,試圖重新拉回策反元文都的軌道,但新的密信已經送出兩天,卻如石沉大海,杳無回音。
帳內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密不再說話,房彥藻、祖君彥也不說話,包括王伯當亦默然不言。
只有炭火爆裂的噼啪聲和燈芯燃燒的細微聲響。
徐世績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便慌忙再度行禮,說道:“明公,若無其它吩咐,臣營中尚有軍務亟待處理,敢請先行告退。”
李密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隨意地揮了揮手。
徐世績如蒙大赦,禮畢,在王伯當溫和地含笑目送下,步履沉穩地倒退出帳。
厚重的簾子落下。
徐世績片刻不敢多留,取回佩刀,客氣地回蔡建德了一禮,緊忙還自己的營寨而去。
身后,中軍帥帳如同蟄伏在秋夜中的巨獸,燈火通明,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
帳內,沉默依舊。
祖君彥最先忍不住,輕咳一聲,打破了沉寂,說道:“明公,元文都此人,歷仕周、隋,頗有能名,非易於之輩。看來招降其為內應之事,怕是難以指望了。”
卻原來,鄭颋又有奏報呈至,徐世績到時,李密實際上就正在與房彥藻等就鄭颋奏報中所言到的“李善道在滎陽等地的最新活動情況”,計議“如何應對李善道,以保滎陽、山東諸郡不亂,及保攻洛之諸部軍心不亂”,還有就是“如何才能招降到元文都”等事。
王伯當起身,鐵甲鏗鏘作響,行了個禮,說道:“明公,末將早就以為,元文都諸輩均隋之死忠,彼等若愿降,又豈等到今日?與彼輩虛與委蛇,純屬浪費時間。元文都之此議,顯系驅虎吞狼的緩兵之計!李善道在河北,他在洛陽,八竿子打不著,他怎與我軍聯手對付?他無非就是想以此,騙得明公解洛陽之圍,給洛陽喘息之機。”
他挺身請令,“明公,洛陽破之在即,與其將破城之望,寄托在元文都身上,不如下定決心,傾力急攻。臣敢請明公再撥臣精兵兩萬,臣愿立軍令狀,旬日之內,必破洛陽!只要攻下洛陽,什么李善道,什么后方不穩,統統不足為慮!何必在此聽元文都的鬼話,徒亂軍心?”
王伯當的話語斬釘截鐵,充滿了對只靠自身力量,即可攻下洛陽的信心。
當初,房彥藻獻“策反元文都”之此策時,王伯當已在洛陽前線,因此未有參與這次軍議。后來知曉了這件事后,他就向李密直言,認為房彥藻此策是“多此一舉,擾亂軍心”。如今“策反元文都”果然不順,更堅定了他當初的想法。唯有堂堂之陣,才是破局之道!
李密看著眼前這位跟隨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大將,神情復雜。
王伯當的忠勇,當然毋庸置疑。
卻問題是,他何嘗不想一鼓作氣拿下洛陽?然而……。李密拈起鄭颋的最新奏報。上面清晰地寫著:“滎陽等郡的士心,漸已浮動;梁郡周文舉、東平徐圓朗等俱亦有異動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