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郡南部的封丘境出,折往東南而行,渡過汴水、通濟渠,經陳留縣,便至雍丘。
行過道邊荒蕪的田壟,穿過一個個凋敝的村落,時或與踽踽而行的流民錯身而過,劉玄意乘坐的青篷馬車,揚起細微的塵土,停在雍丘城略顯破敗的夯土城墻外。
車簾掀開,劉玄意一身布袍,遞上名刺:“煩請通稟李將軍,故人劉玄意,特來拜謁。”
城守府內。
李公逸正對著幾份洛陽下到的催逼糧秣的軍令皺眉。
他年近四旬,身材魁梧,面龐棱角分明,被風霜刻下深痕,眼神銳利中帶著草莽渠帥特有的警惕與精悍。聽聞“劉玄意”三字,他詫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此人他識得,東郡胙城人,家大業大,系當地豪強。其父劉政會,聞現是李淵帳下大將。早先天下尚未大亂時,此人與瓦崗、周文舉,還有他們等這幾股周遭的“群盜”都有往來,隨后李密崛起,他受了李密的辟用,然不久前得悉,他又被薛世雄辟除,已是李善道麾下之臣。
“請他到偏廳。”李公逸沉聲吩咐,揮手屏退左右侍從。
其弟李善行,年近三十,按劍立於兄長身側。
偏廳光線略暗,炭盆將熄未熄,散著微弱的暖意。
很快,劉玄意被從城外引入。
一入廳,劉玄意就面含微笑,叉手為禮,聞他口中說道:“李公!故人劉玄意,謁見公前。”
“玄意賢兄,快請免禮落座。”李公逸緊盯著他,嘴角勉強也露出點笑容,等他落座,卻是話頭一轉,直言相問,“不覺與賢兄年余未曾相見。上次見面,記得還是在洛口城,我等拜謁魏公時?弟聞賢兄,如今已是漢王駕前之臣。卻不知賢兄今至我雍丘小城,所為何事?”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狐疑。
劉玄意坦然,開門見山,說道:“李公明鑒。玄意此來,非為私誼,實奉漢王諭旨,特來拜會將軍,陳明漢王招攬之意。”說著,取出了李善道的令旨一道,捧在手中。
李公逸看了一看,沒有接的意思。
“招攬?”李善行按捺不住,前行半步,厲聲叱道,“劉玄意,你既已為漢臣,各為其主。我兄長為魏公鎮守雍丘,忠心可鑒!何須你在此巧言令色?速速離去,免傷和氣!”
劉玄意神色不變,將令旨恭敬地放在案上,目光越過李善行,直視李公逸,沉穩有力地說道:“李公、二郎,請容玄意陳明利害,再行驅趕不遲。”
“什么利害?”
劉玄意笑道:“李公、二郎,賢兄弟現雖頗得魏公用之,然長遠以觀,你倆莫不還真以為,能為魏公心腹?魏公攻洛陽年余,至今未下,海內明智之士,莫不私議,以為魏公聲勢雖盛,恐終難成事矣,退一步說,即便魏公果能成事,李公,想過他成事后,你會如何沒有?”
李公逸止住李善行再說話,問道:“玄意兄,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