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邴元真的書信,單雄信心里就不自安。
明擺著是離間計,也知道李密不會相信,可猜疑的種子是不是已經種下?又猜疑的種子一旦撒下,誰又知它會在主君心中滋生出怎樣的荊棘?此其一。
黃君漢、邴元真,俱昔日瓦崗寨中把酒言歡的老兄弟,如今皆一被李善道擒獲,便半分猶豫沒有的降從;還有徐世績,他雖尚未降從李善道,然其姐現為李善道嬪妃,聽聞李善道獨寵其姐,王妃盧氏都為此受到冷落,并其父、其弟都在河北,憑和李善道的這層關系,李密對徐世績的猜疑,單雄信早看在眼里。這些,不免的也會影響到李密對自己的觀感,此是其二。
除此以外,另有更要緊,也是最令他心緒不寧的一點,即眼下這急轉直下的戰局。
李密率主力進駐管城時,何等聲勢煊赫,又起初進戰之時,何等攻勢凌厲?河陽、雍丘、東南,三面齊齊發力,一時攻勢如潮,漢軍陷入被動!豈料先是雍丘成了僵持之局,接著河陽失利,李士才、常何全軍覆沒,繼而如今東南又傳來裴仁基兵敗汝水的噩耗!
形勢已然逆轉,對李密已是大為不利。底下形勢會怎生發展?
李密莫不成最終竟將被李善道所敗?而若當真為李善道敗之,李密底下來的形勢恐怕就將更為不妙。他縱不被李善道全殲,尚可退回洛口,然洛陽,可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王世充,隨時會撲上來,狠狠咬上一口!到的這時,李密縱有千般籌謀,怕也難逃腹背受敵的絕境。
卻又倘若李密陷入絕境,自己該何去何從?
想到此處,單雄信心底不禁隱隱生出悔意。當初黃君漢來信勸降時,是否拒絕得太過決絕?可現下,李善道連離間計都使出來了,自己就算有意轉圜,只怕李善道也不會再容他了。
帳簾掀動,一人躬身入內。
單雄信抬眼望去,來者是洪大師。
“二郎。”洪大師行過禮,問道,“魏公有令旨下到么?”
單雄信示意他坐下,令帳內侍立的從吏奉上熱茶,回答說道:“尚無。”
“有三四日未有令旨了吧?”
單雄信說道:“是有三四日,不曾有令旨下到。”
洪大師接過熱茶,捧在手中暖著,欲言又止。
單雄信會意,令帳內從吏,說道:“俺與三郎說些閑話,爾等退下,無喚不得入內。”
從吏們躬身應諾,魚貫退出。
帳內只余下了他二人,洪大師這才說道:“二郎,連著多日不見魏公令旨,俺頗覺不安穩。”
“裴仁基大敗於汝水,王伯當攻雍丘不下,戰事轉入僵持,魏公或需時間思慮對策,暫無新令,也在情理之中。”單雄信說道。
洪大師之父是單雄信家的老仆,他是單家的家生奴,與單雄信從小便是玩伴,伺候他長大,兩人又一同投的瓦崗,關系親密,他有話便就直說,憂色重重,說道:“二郎,正因裴仁基汝水大敗,魏公這幾日卻再無新的方略下達,俺這心里才不安穩!”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