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鼻翼微微發酸。
是的。
她有孩子。
她和離了,孩子怎么辦,他們的前程怎么辦?婚嫁怎么辦?
再說了,父親健在,娘家還有她的容身之處,父親一死,哥嫂還能不能容得下她?
后來父親氣消了,竟回過頭來勸她。
“房尚友除了這一樁事情外,別的也算稱職,為著孩子,你就忍忍吧。”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多年前,母親因為楊家的事來問她:“可愿意委屈一下。”
當年,她鏗鏘有力地回答說:不愿意。
而現在,她笑著說:爹,我忍得。
“你們行醫的,都喜歡藥到病除。”
何氏看著寧方生,眼里的水光一閃而過。
“殊不知很多病是治不好的,你別無他法,就只能帶著一身的病痛活下去。”
寧方生并不接她的話,只是將她茶盅里的冷茶潑地上,換了一盅熱茶遞過去。
“說說這個譚見吧。”
他咳嗽了一聲:“他逼你看這么一出戲碼,不光光是想讓你看清房尚友的為人吧?”
何氏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只說他是受人所托。”
寧方生:“誰?”
何氏:“楊公子。”
寧方生一驚:“你的前未婚夫?”
何氏:“是。”
寧方生:“是出于報復嗎?”
“起初我也是這么想的,畢竟他是因為男女之事,才被我何家退的婚,這一退婚令他和楊家顏面盡失。”
何氏:“如今我男人也流連煙花巷柳之地,他故意安排這么一出戲,一是出于報復,二是想讓我難堪和后悔。”
寧方生捕捉到這話里關鍵的兩個字:“你為什么說是起初?”
“后來我在母親那里得知,楊公子因為退婚的事情,痛改前非,不僅讀書上進,中舉人做了官,還娶了房好媳婦。”
何氏停頓了一下:“他如今兒女雙全,官做得順利,日子也過得順利。”
“一個事事都順風順水的人,是想不到要來報復前未婚妻的。”
“是。”
何氏沉默了片刻:“所以我后來才覺得那個譚見在撒謊。”
寧方生:“你沒去找他嗎?四九城就這么大,想找一個黑心的藥材商很簡單。”
“找他做什么,給自己添堵嗎?”
何氏冷笑一聲:“若不是你說的什么因果病,我壓根不會再去想那件事。”
寧方生望著眼前之人,心中頗有幾分敬佩。
人啊,得像何氏這樣活,不和別人撕扯,也不和自己撕扯,主打一個體面。
“你覺得這個譚見,有什么讓你記憶深刻的地方嗎?”
何氏一時沒吭聲,好一會才開口道:“他沒事就用帕子擦眼睛,好像……眼睛有點問題。”
“什么問題?”
“瞧著像是迎風流淚,具體的不太清楚。”
“左眼還是右眼?還是兩只眼睛都有問題?”
“記不得了,反正他就是經常擦眼睛,因為擦的次數多了,我才注意到這一點。”
見實在問不出什么,寧方生只能把話再說回來。
“向小園自盡了,這事你知道嗎?”
“事出半年后才知道的。”
何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是我何家逼死她的,房尚友也沒那個膽。”
寧方生:“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