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街巷,幾只野貓如鬼魅般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慘淡月光落在譚見臉上,那只幾乎看不見的左眼睛,滲出兩滴淚來。
若是兩個時辰前,他會掏出帕子,不緊不慢地擦去眼淚,但此刻,他甚至連淚滲出來,都沒有察覺到。
為什么事情會這般詭異呢?
趙大虎死了多少年?
應該有十六年。
十六年前的人和事被翻出來,難道就是因為趙大虎的一個托夢?
就算是趙大虎的托夢,找他的也應該是趙家人,和陳、衛兩家又有什么關系?
還有,那個黑衣人是誰?
穿著普通,說話溫聲和氣,不緊不慢,但每一句都暗藏殺機,步步緊逼,陳家小子、衛家丫頭都看他臉色行事。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上九流、下九流的人見過不少,卻從未像今天這般,看不出一個人的深淺。
人看不出深淺,事也看不出深淺。
趙大虎的背后還隱藏著什么?
有沒有人藏在暗處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是沖他來的,還是沖他身后的……
耳中傳來一點細微的動靜,譚見忽然停下腳步,警覺地看了看身后,隨即加快腳步。
剛剛那幾只閑散的野貓不見了蹤影,以他的判斷,十有八九是有人跟著他。
誰派來的?
可是打算要了他的命?
譚見想著自己干過的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兒,咬咬牙,心里立刻有了決斷。
這京城不能再呆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反正這些年的黑心錢他也賺夠了。
譚見越走越快,幾乎是要小跑起來,隱在暗處的天賜一看,就知道他察覺到了什么。
真賊啊,比房尚友警覺十倍不止。
既然有所察覺,那再跟下去也沒什么意義,天賜眼珠一轉,決定去如愿堂附近守株待兔。
譚見一路快行,很快回到如愿堂。
進了二樓,他先是點燈,緊閉門窗,接著便是更衣,洗漱,熄燈……像個正常的夜歸人一樣。
燈一滅,他沒有躺下,而是在黑暗里坐著,凝神靜聽四周的動靜。
自從他瞎了一只眼睛后,耳朵就特別靈敏,一點細微的聲音都能捕捉到。
他也靠著這個本事,才有驚無險地活到現在。
枯坐一個時辰,確認四周并無異樣后,譚見這才摸黑走到多寶閣前,伸手按下開關,悄無聲息地進了密室……
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走進密室的同時,已經在屋頂一動不動趴了足足一個時辰的天賜,輕輕揭開了一片瓦片,把眼睛貼了過去。
晨曦的第一抹光照進屋子,譚見從密室里走出來,手里還多了個包袱。
天賜心頭一顫。
不好,姓譚的想溜。
……
就在天賜心頭一顫的同時,陳器從馬上跳下來,像陣狂風一樣直沖進了如意客棧。
剛要開口把寧方生和衛東君喊下來,卻見兩人像是料到了他會在這時回來,已經坐在四方桌前。
陳器一掀衣裳坐下,連茶都顧不上喝一口,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趙大虎死了有十六年,死在一個大風大雨又打雷的晚上,仵作事后驗尸說是亥時二刻左右死的,身上沒有一處外傷,都好好兒的。
因為出事的是趙家,刑部的人在現場勘察了足足七次,盤問了幾輪,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才最終判定是酒后失足落水。
對了,他撈上來的地方,離那艘破船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