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略之后,她遇到各色各樣要替她贖身的男人。
這些男人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有在朝中做大官的,有身上有爵位的,還有富甲一方的……
他們唯一的相同之處,是趴在她身上的時候,什么樣的甜言蜜語都會說,什么樣的山盟海誓都敢發。
離了她的身子后,這些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就成了個屁,風一吹便散了。
時間一久,她發現這世間的男人多數如此,都是一丘之貉。
贖身之路變得遙遙無期,根本看不到頭。
“我想認命的。”
向小園笑著說:“好幾次呢,我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別折騰了,可每次這個念頭一出來,我的腦子里就浮出一個人。”
衛東君:“是賀三小姐。”
“沒錯,我總想到她,想到她說過的那些話。”
向小園靜了一會。
“人活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我這輩子淪落成船娘,認了,可要讓我像其他船娘一樣,終生老死在這船上,我不愿,也不認。”
衛東君不無傷感地說:“向小園,你的這口氣要是等到譚見來贖你,該多好啊。”
“姑娘說得可真輕松,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好像時間就會自己溜過去似的,你可知道,要熬過這船上的每一日每一夜有多難?”
濃霧中,向小園眼神忽然鋒利的嚇人。
“你可知道那條河里,每年有多少船娘身上綁著石頭,被活生生沉下去?”
“我……”
“貴人一句輕飄飄的話,落在我們船娘頭上,便是一把鋒利的刀,誰能逃得過呢。”
“對不起,我……”
一只大手落在衛東君的肩上,她抬頭看,卻見寧方生沖她搖了搖頭。
衛東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什么都很多余,不如靜靜聽她講。
“后來,我便遇到了房尚友。”
遇到房尚友的時候,向小園年紀不小了,早就過了會心動的年紀。
然而當這個儒雅,斯文,俊朗的男人往她面前一站,向小園的心,還是忍不住怦地跳了一下。
心跳的同時,向小園捕捉到房尚友的眼睛倏的一亮。
男人和女人之間能不能擦出火光,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
巧的是,向小園前幾日算命,有個大師說她很快就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
向小園腦子里就閃過一個念頭:這人,定是她的貴人。
這個念頭一起,她便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去打聽這個男人的身份背景。
一打聽,是貴人的這個念頭就更篤定了。
于是,她做了一個決定:決定把所有的寶,都押到房尚友的身上。
聽到這里,譚見忍不住恨恨道:“你是怎么打聽的,太草率了。”
“你都說他是偽君子了,我一個船娘能打聽出什么門道來。”
向小園苦笑:“我能打聽到的都是他好的一面,誰曾想他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可惜知道的太晚。
時間經不起蹉跎,一晃她已經二十五,尋常女子這時候早就兒女成雙,更何況她生活在美人如云的船上。
一個船娘最好的花季,只有短短數年。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傲氣凌人,人人都要捧著哄著的花魁,她熬著熬著便老了。
船娘一老不值錢,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就像一件穿舊了的衣裳,主人再次穿起它不是因為喜歡,而是懷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