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猜對了。”
月娘:“也是為著這個原因,夫人才一意孤行給小姐用了‘扶搖’這兩個字。夫人說,她的女兒只要好好培養,一定不輸給這府里任何一位爺。”
衛東君唏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姑娘看得明白,其實很多東西都是娘生爹給的,我家小姐骨子里壓根就不像夫人,倒和老爺的性子一模一樣,只想今朝,不想來日,能混一日是一日。”
衛東君:“都說三歲看到老,賀湛英難道就看不出來她女兒不是這塊料,非得逼她?”
“夫人多聰明啊,怎么能看不出來。我也在邊上勸呢,女孩子家家的,讀什么書,將來給她備足了嫁妝,嫁個好人家不就得了,有夫人在邊上看著,她日子能差到哪里去。”
月娘:“你們猜夫人她又怎么說?”
衛東君:“怎么說?”
直到現在,月娘回憶起那一段時心里仍有震撼。
“我就是備足了嫁妝,嫁了個好人家,邊上還有我娘看著。”
賀湛英冷冷一笑:“婆婆當年嫁進任府,也和我一樣,你瞧見我們倆個都過上好日子了?還不是氣兒悶悶地受著,淚珠兒常常淹著,日子結結巴巴地過著。”
月娘一噎,竟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才道:“哪個女人不是這么過來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夫人好歹安富尊榮,吃穿不愁。”
“也不過是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馬罷了,一生的榮辱都靠著男人呢。”
賀湛英搖搖頭。
“男人上進有良心,你日子還能好過些,若嫁個像老爺這樣的……只怕也難。”
月娘還沒有從夫人的話里驚醒過來,只聽她又道:
“教書先生說,讀書最容易開人的智識。
我逼她讀書,不是為了讓她像男人一樣去考功名,而是可以像男人一樣去看問題,去想事情。
讓她有足夠的聰明智慧,去解決以后要面臨的各種好的、壞的。而不是像我這樣,非得手里提著一把刀,和這個人拼命,和那個人拼命。”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月娘啊,這里要是厲害了,不用刀。”
晨曦緩緩而至,霧蒙蒙的樹林里,透出一點淺淺的光亮。
沒有人開口,所有人耳邊都是一片嗡嗡聲,都在回味著賀湛英最后的那句話。
一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婦人,要經過多少事兒,才能悟出這樣的道理。
月娘見夫人的話把眼前的三個年輕人都鎮住了,臉上露出一絲蜻蜓點水般的得意。
久未開口的寧方生回過神,“這些話,你家夫人沒有對任扶搖說過嗎?”
“怎么沒說過,夫人苦口婆心地說了多少次,她都是嘴上應得好好的,可沒過幾天,就又忘得一干二凈。
一來小姐還小;二來她沒經著事,看到的都是花團錦簇;三來是老爺、老太太他們……”
月娘停頓了一下。
“老爺雖然嫌棄這頭一胎是個女兒,偏偏小姐長得像他,性子也像他,漸漸的老爺對小姐也有了幾分疼愛。
我們老爺這個人,長了一張甜嘴,哄起女人來天花亂墜,哄起小姐來也是一樣。
他指望著小姐長大后,能高嫁個好人家,可能幫襯到他,幫襯到任府。
老太太的如意算盤撥得更響,她見小姐打小就長得好看,就動了把人送進宮里的念頭,好讓家中出個貴妃什么的。
所以老太太最痛恨嬌滴滴的女孩兒學什么拳腳功夫,說不成個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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