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處下墜的感覺,就如同一個巨浪兇猛地撲打過來,你不知道浪要把你打向何處,只有聽天由命。
失重感消失的同時,世界靜止了。
寧方生緩了一口氣后睜開眼睛,不想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眼睛看不見,耳朵就顯得尤為敏銳,一點點很細小的聲音都能被捕捉到。
但是很奇怪,四周非常的安靜,好像沒有一個活物存在似的。
這是個什么樣的夢境?
他化身什么?
衛東君呢?
想到這里,寧方生身子微微一動,忽然感覺手腕上,腳腕上,還有胸口處,都被繩索死死綁著。
膝蓋那邊還有一點粗礪的摩擦感。
所以,在宋平的夢里,他是一個人。
此刻這個人,不僅被五花大綁著,還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并且整個腦袋被罩在一個透不進光的黑布中。
就在這時,腦袋上的那塊黑布,被猛地揭開。
刺目的光線涌進來。
寧方生眼睫顫動了幾下,倏然睜開。
夢里的世界被拼湊出來。
他跪在一片高臺上,身上穿著囚衣,身旁是一個身形魁梧,手拿大刀的劊子手。
高臺的下面,站著密密麻麻的人。
這些人和上一個夢境、坐在戲院里的人一模一樣,臉被濃濃的霧氣遮著。
到這里,寧方生終于搞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是一個身處刑場,即將被當眾砍頭的囚犯。
那么問題來了。
自己這個囚犯的真身是誰?
犯了什么罪?
誰要斬他?
前方,有道視線落下來。
猝不及防間,寧方生與他對視。
這是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神。
這種恨意并非一朝一夕才有,只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恨,才能讓眼神看起來像嗜血的刀刃一樣,泛著深重的寒光。
這樣的目光,來自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色冷沉,眼神帶恨,眉間三道深深的橫紋,像是刻上去的一樣。
寧方生心頭一顫。
是宋平。
宋平將手中的驚堂木重重一拍:“毛頭,你可知罪?”
毛頭?
寧方生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他在這個夢里,化身成宋平的貼身小廝。
而宋平則變成了鐵面無私的青天大老爺,正審訊著毛頭這個背主的小廝。
弄清楚身份,弄清楚緣由,寧方生非常快的進入了自己的角色。
“大人,小的冤枉啊!”
冤枉?
宋平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帶出的恨意,又深了幾分。
他十三歲那年中了秀才,爹娘便從人伢子手里買下了毛頭,做他的書童,為他將來進京趕考做準備。
那年毛頭十二歲,瘦得皮包骨頭,比家里的那條大黃狗還輕。
娘并不滿意,想換個身子骨結實的。
是他看明白了毛頭眼里的苦苦哀求,對娘說,留下來吧,用咱們宋家的水米好好養養,身子就養結實了。
毛頭聽到這句話,跪在地上直沖他磕響頭,哭著喊著說要對他忠心耿耿一輩子。
誰曾想,宋家清清白白的水米養了一頭白眼狼。
宋平把驚堂木重重一敲,怒火沖天道:“你竟然還有臉喊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