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殿里,又想起了他關心最少的七皇子,將他叫去說了幾次話。
皇帝心里在想什么,沒有人知道。
當天,皇帝在朝暉殿吐了血之后,各宮都急躁起來,妃嬪們自告奮勇的要來侍疾。然而到最后皇帝一個人也沒讓留,反倒是召見了平日里教導各位皇子的夫子密談。
皇帝膝下一共有十八個皇子,除卻早夭的還有十五個,再刨除五個歲數不足還在牙牙學語的,能擔當大任的也就剩十個。
這十個里面,又有六個母族身份低微,背后沒什么靠山的,真正叫前朝看好的,只有四個。
從前云執宴就是那六個之中的一個。
后來他歸在了朝暉殿中,那些人忖度他時就多了一層考量。只是他一直藏拙,為自己免去了許多麻煩。
原本一直是相安無事的,他最大的希望不過是得一塊離京近點的封地,到時候回來看她,也方便些。
如今皇帝的反常,卻是把他晾在火上烤了。
近日他已經收到幾封試探著朝他示好的密信,也有站其他幾位皇子的大臣,暗地里使了些手段試圖栽贓陷害,他嚴防死守才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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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壯年時胸懷大志,為鏟除韃虜御駕親征,胸口曾中過一支毒箭。
他以為自己的身體急轉直下是那支毒箭的事,直到查出身邊有人給他下藥。
他誰也沒驚動,叫人順著往下查,就查到了文妃身上。
怪不得,這么急切,怪不得,生怕他將二皇子怎么了,原來是知道他如今已經撐不了多久,害怕二皇子錯過這機會。
他其實知道文妃這樣做的原因。文妃曾幾次在他面前哭訴,因著在麗妃那里受了委屈。
只是麗妃貌美,得他喜愛,他便沒怎么留心。能受什么委屈,不過是今日搶了個簪子明日多拿了匹布料。
他想不到這宮中能有多磋磨人,也想不到無數個日夜積累起的恨有多深。
文妃哭到眼睛痛,也沒得來任何垂憐的時候,便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她不能這樣一輩子,她得叫她的孩子,有個好結果,萬萬不能再像她一樣無能。
……
臨終之際,一切反而都看得開了。
文妃依舊叫他禁足在宮里,皇帝既沒傳喚她也沒問責他,他只是靠在床前靜靜思索,他走后誰能延續他的豐功偉績。
麗妃所生的大皇子得他寵愛,卻被寵愛的優柔寡斷,無才無能;文妃所出的二皇子是絕不能行了;三皇子正直善良,性情卻柔弱,難以當大任;
四皇子偏執狂妄,五皇子頑劣不堪……
思來想去,一時間竟找不到一個人選。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將目光放在了不遠處試藥的云執宴身上。
他是在朝暉殿吐的血,太醫來了來了藥,卻不敢挪動他,那些鉆破了腦袋想要進來的人都被攔在了門外,也就只有沈盡枝和云執宴侍疾了。
“聽夫子說,你功課做的不錯?”他喘了幾口氣,才把這句話說出來。
云執宴不知他心中所想,低著眼睛回應的很謙遜。
“他說,你有治國理政之才……我看了你寫的策論,確實不輸你幾個哥哥,也有我當年的風范。”皇帝半合著眼,極慢的說著。
“是夫子過獎了……”云執宴嗓音干澀起來,藥味縈繞不散,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朕倒是覺得他說的不錯。”皇帝掀開有細褶的眼皮,望著空中塵埃,緩緩道,“朕已經不行了……你愿意,試一試嗎?”
云執宴的臉先白了兩個度,他最先意識到的是接受了這些后,他給他身邊帶來的危險。
他近來已經喝出兩杯被加了東西的茶,換了三波宮女,這樣的事定然不會少,以后,難免殃及到她們。
“兒臣能力有限,比不上大哥二哥……”他急迫開口。
“朕,把這個交給你。”
一塊冰冷的木牌塞到他手里。
皇帝閉上了眼,昏昏沉沉道:“其余的,便看你自己了。”
將軍大臣是皇帝明面上的勢力,背地里,他還有一支暗衛,影子一般隱匿在暗處。
“叫沈貴妃進來吧。”皇帝對劉沂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