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日子仿佛過得更差了,往常起碼還有個人樣,衣服干干凈凈的。如今往角落一縮,衣服上都是污垢,褲腿上還沾染了兩塊黃白色的濃稠物,人瘦到只有一把骨頭,露在衣服外頭的皮膚就沒有一塊好肉,臉上又青又紫的,
田大伯娘的目光掃視他一圈,突然笑了一聲,“竹哥兒,聽說你娘家有個妹子今年十五了吧?”
竹哥兒眼神麻木,“我妹子訂親了。”
田大伯娘橫了他一眼,“你爹娘窮成那樣,可不早早給孩子們都訂上。”
田興躺在炕上喘著粗氣,“你家不是還有個哥兒沒定人家。”
但是長得跟黑猴子似的,還不如竹哥兒,不然他早惦記上了。
他一說話竹哥兒便不自覺哆嗦,他知曉這對母子的意思了,“他孕痣小……”年紀也不大,過了年才十四。
田大伯娘撫掌一笑,“唉呀,這說啥呢,娘就想著快過年了,你家條件又不好,不如把你弟弟接過來住幾天玩玩,年后再給你爹娘送回家去。”
田大伯娘一肚子的算計,她心想:接了那小哥兒過來,家里平白省出一月口糧,她那親家沒啥不樂意的,年后把那小哥兒送回去,要是有了更訂不上家人,她親家還不巴巴的再把人給送來?要是沒懷上就得想辦法借肚了,老大總不能絕了后。
田家院里蓋得廂房多,日光左右擋著,顯得比別人家壓抑不少,廂房里更甚,因著田興日日喝藥,他們這屋還用黃泥和石塊打了個爐子,早晚坐著藥爐,滿屋子都是難聞的藥味。
家里其他人都不樂意過來這屋,田興自己親娘都站在窗外和大兒子說話。
竹哥兒整日困在屋子供田興發泄,卻像是聞不到一樣,躲在藥爐旁看著這對母子的惡心嘴臉,聽著隔壁院里的一家其樂融融。
他在田家漸漸喪失了內心的溫度,只覺得自己是一塊不那么堅硬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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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照例是宋亭舟的讀書聲將孟晚喚醒,不用早起做豆腐,又沒有客人大早上上門,孟晚重新換上他那身靛藍色的棉襖,心里感慨,還是穿這個看著順眼。
常金花去院子雞舍里喂雞,冬天地上沒野草也沒蟲,打完糧食剩的糠家家戶戶都存下來,天冷后加水攪拌在一起拿來喂雞。
昨天待客蒸的一大鍋米飯還剩了半盆,孟晚把挨著大屋的鍋里舀了兩瓢水,搭上蒸屜。
宋亭舟聽到廚房的動靜走出來,“我燒火。”
“那你先給大鍋添點柴,再幫我把小鍋也點上。”孟晚現在不再同他客氣了。
小鍋的火上來,孟晚放上小半勺凝固成雪白色的豬油,不等油熱化,將蔥末放里面炸香后再加一碗水。
取來三顆雞蛋在另個大碗里打散,將鍋里的蔥油水攪拌在雞蛋液里,和剩米飯放在大鍋里,蓋上鍋蓋開蒸。
一家子該洗漱的洗漱,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一盞茶后開飯。
三個人捧著米飯,圍著一大碗的蛋羹也能吃的香噴噴的。
“晚哥兒的蛋羹蒸的比我蒸的好吃。”常金花舀了兩勺就不肯再動了,她家從沒攢過雞蛋賣,都是留著自家吃,但冬日天冷,雞下蛋也少了,昨日訂婚又殺了兩只,前些日子攢的雞蛋也只剩下半籃。
兩個孩子還在長身體該多吃些,她少吃兩口也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