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只覺得很幼稚,這群貢士里最小的也有二十,年紀大的五六十也有,恭維吳千嶂的便有一人已經四十了,這么大的年紀還搞當初他在泉水鎮,張繼祖弄的那一套,實屬可笑。難不成還指望這么一個月就與人結成莫逆之交?
帶著目的的接近只會讓人輕視,吳千嶂對圍在他周圍的貢士只有輕視,沒有任何對同屆人的平等尊重。
總歸只是待上一月,宋亭舟只想安安穩穩的學好禮儀,順利參加殿試。
與他這般想法的不在少數,同屋的安平府貢士也是沉默寡言。但更多的是心思活泛,想借此一月,多結交人脈的。
這種想法不算稀奇,畢竟將來這些人會被派到禹國各個職位上發光發熱,特別是前五名,不出意外一甲就在他們五人里出,殿試結束后會被派到翰林院入職,自古便有俗語,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雖然今朝的內閣權利逐漸開始被削弱,但首輔大臣的職位依舊被這些還未入朝為官的貢士向往,可見翰林院火熱。
若是搭上人脈關系,成了好友,高升后豈不是能拉自己一把?
宋亭舟排行十二,在這四百人里著實不低了,也有人主動找他搭關系,宋亭舟態度比在府學時好上不少,起碼沒有敷衍旁人,有問必答,但不深交。
祝澤寧鄰進宮前被祝三爺促膝長談過祝家的處境,祝三爺沒有詳說內情,只是說道:“你二伯犯了滔天大罪,咱們祝家險些被全族被殺,老家你幾個堂叔堂弟都沒了,你四叔又是個不著調的,前陣子也入了獄,被判了兩年。爹前些日子回昌平就是回去收尸。”
祝家全族上下多少口人命,只因祝二爺一己貪欲,全都枉送了黃泉。
如果不是祝三爺之前有了預感,將族中小童都做主過繼了出去,花錢打點上下,讓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若非如此祝家險些就剩祝澤寧這一根獨苗,不過現在情況也差不多少了,那些孩子起碼要過了這幾年風頭才能在過繼回來。
聽完自家遭遇,之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祝澤寧才知道父親為何這幾月蒼老不少。他吶吶的說不出話來,曾經無憂無慮的公子哥,也開始肩負責任了。
祝三爺讓他進宮后別光知道花錢,多交好些排名靠前的貢士,祝澤寧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要他一下子變得阿諛奉承他也做不到,干脆找找看得順眼的說說話,探討探討學問。
他年齡在這群貢士里算是小的,主動與人交談,哪怕名次差,也鮮少有人會冷眼以對,倒也打聽到不少消息。
在保和殿學了一天的宮廷禮儀回來,宋亭舟和祝澤寧一起往飯廳走去,一路祝澤寧說個不停,“怪不得那個吳千嶂這么高傲,原來是這次會試的會元,我說名字怎么這么眼熟。”原來是看榜的時候看見過。
宋亭舟淡淡的說:“我還以為你第一天就知道了,畢竟第一行那么顯眼。”
祝澤寧壓著嗓子小聲說:“不光如此,聽說他還是鶴棲吳家主家的人,怪不得這么多人巴結,禮部尚書是人家大伯,禮部的小官各個把他當爺爺似的供著。”
本身學問好,親大伯還是禮部尚書,往后仕途還不是妥妥的。
宋亭舟行走的腳步一頓,重復問了句,“鶴棲吳家的人?”
“對啊,不光他,原來咱們屋子哪個安平府的柴郡,原來人家竟是這次會試第三,誰能想得到啊。”
安平府位置偏僻,是小府城,底下一共就只有兩個縣城,北地學子本就沒有南地眾多,這次安平府只有一位考中貢士,便是這位柴郡。
那兄弟一共就帶了兩身中衣幾本書,按理說中了舉后當地官員都會嘉獎。窮秀才,富舉子,到他們這步進京趕考,連路費都是當地縣衙給出,基本沒有太窮的。
這個柴郡倒是個另類,人也孤僻得緊,宋亭舟雖然也是冷峻,不會與人主動攀談,但誰來找他說話,他起碼不會給人使臉色。
柴郡就基本上是吳千嶂的另一種極端了,清冷孤傲,不屑與旁人交談,看不上其他人巴結吳千嶂的樣子,對祝澤寧這個商戶之子也沒有好臉色,同住一起反倒和宋亭舟還說過兩句話。
兩個同樣傲氣的人住在一個屋檐下簡直是一場災難,特別是吳千嶂的擁護者眾多,而柴郡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沒住了幾天兩者就鬧了幾次不愉快。
幸好讀書人不像武生,多是口舌之爭,柴郡受了他們近一個月的擠兌,終于到了殿試的日子。
四月初八,所有貢士都要換上統一的藍羅袍,腰系烏角帶,頭戴進士巾,跟著禮部教他們禮儀的禮部官員和宮侍前往保和殿正殿參加殿試。
宋亭舟不想和吳千嶂相爭,便和祝澤寧落后一步,等吳千嶂一群人出了門,他們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