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光是在赫山縣做出些政績來,宋亭舟是有這個能力的,但他走后赫山還是那個赫山,嶺南也還是那個以毒蟲瘴氣、窮山惡嶺出名的嶺南。
難得可以大展拳腳,替當地百姓做出改變,何不趁著如今尚在皇上心中留有殘余印象的時候,勉力一試呢?
當然,他如今背后只有一個林蓯蓉,想要將當初殿試寫的均田之策實施起來,不能直來直去的直接上書要求革新。不然別說是一個林蓯蓉,就是陛下自己,也不可能光憑一道旨意便令全國上下立即執行起來。
攤丁入畝這四個字萬不可放在明面上說,不然就是告訴所有勛貴和天下富甲,我要動你的利益了。
宋亭舟不是個莽撞的人,他想要的是結果,是一個開端,這個結果以什么形式呈報到朝廷上其實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既要讓該懂的人懂,又要讓想阻止的人說不出任何不對來,一切合情合法。
飯后孟晚先行洗漱,他便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自己研墨找了紙張鋪好,一面思索一面書寫。
先在最頂上寫上赫山二字,下面則是縣衙的幾個下官,排第一的便是正八品縣丞童平,童平之后是正九品主簿喬興源,兩人之間官差一級,但位置同樣重要,是縣衙內不可或缺的兩位主要成員。
主簿后面是九品巡檢黃義臻和無品級的典史張盟。
教逾和訓導在縣學,之前露臉過來拜見過宋亭舟,但宋亭舟暫時空不出手來管理縣學,便暫且不寫上來了。
張典史雖然對自己畢恭畢敬,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是童縣丞的人。
黃巡檢他見過兩次目前還看不出底細,但黃家也是當地大族,他往日行事并不像其他人一般忌憚童縣丞。
至于問題看似最為嚴重的童縣丞,在他面前確實有幾分賣弄資歷,隱隱拿著資歷試圖壓他一頭。
宋亭舟清晰的知道自己來赫山的目的,不是和這些拉幫結派、公權私用的下官耗費寶貴的時間。
他需要趕在農忙前快速清理衙門,使所有人為他所用,完整的運行起政務系統,才能讓他做起決策來事半功倍。
宋亭舟深思片刻,想到孟晚和他說的官牙,又在縣丞童平下面寫上了祖籍蘆云鎮,紅泥村。兄弟四人,侄子八個,官牙行主乃其大哥之子。
他在官牙上面用毛筆畫了個圈,又將自己寫了一半的奏折又續寫了下去。
孟晚洗完澡見他半天還沒動靜,在書房門口瞄了一眼,里頭燭光還算明亮,宋亭舟脊背挺的筆直,正疾筆如飛的書寫奏折。
孟晚悄悄退了出去,用木盆將浴桶里的熱水都舀出去潑到外面,剛潑了一盆就被宋亭舟拿走了手里的木盆。
“怎么不叫我?”
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袍,孟晚回身抱住宋亭舟親了一口,“看你再忙,想幫你兌點洗澡水。”
心口被他一句話軟的一塌糊涂,宋亭舟眼里的溫柔似是要溢出來,“下次不許再自己做這種重活,又不差這么小會兒的功夫。”
老夫老夫的還搞這么肉麻,孟晚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洗洗上床里來,被窩里冷的要死,我自己都睡不著。”
他垂下眼眸不與宋亭舟對視,宋亭舟微撂下眼皮便能看到他白玉般剔透的膚色,和紅成玫瑰色的耳根。
“我現在就去洗,很快便回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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