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內外的看診幾乎在同時進行,只不過城外更加殘酷。
楚辭仿佛成了執掌生死簿的判官,一句話便可以決定那些可憐人的生死。
他蹲在這些層層疊疊的人堆面前,機械性的搭在一個災民的手腕上,本來冷漠的眼神中突然迸發出一縷光彩,對一直守在他身邊的雪生重重地點了點頭。
雪生即刻會意,“這個還能救,先灌一碗藥抬到旁邊。”
衙役們即刻行動,而那個被抬走的人,本來緊閉的眼睛竟然流出淚水來,可惜他眼角都是膿包,流出來的淚也是淡黃色的。
忙碌一天,結果還有救的災民也不過三十幾個,剩下的災民絕大部分已經死亡,被衙役們找地方焚化了。
這一天城外的濃煙一堆接著一堆,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麻木的。
第二天——縣衙后宅門口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時也搭起了草棚,城內沒有染病的百姓都聚集在這里等著開飯。
孟晚帶著付孝的家眷們、沒有染病的女娘和小哥兒們在門內忙碌,院里空出位置來搭了七八個灶臺,還有案板水缸等,將本來就不大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她/他們從天還沒亮就開始忙碌,一筐筐的饅頭往門外端,外頭搭了兩張長桌和兩個大水缸。饅頭就放在桌上,水缸里則是熬得粘稠的糙米粥。
要緊急去城外搭棚的衙役和漢子們先吃,每人可以憑縣衙發的工號去領兩個饅頭一碗粥。
縣衙的幾個小吏站在桌前給大家發饅頭,桌子后頭坐著的阿硯像小大人一樣抬筆記錄。
他雖然年紀小,可也進了學,因為從小練過,身邊又有宋亭舟這樣的行家調教,字寫得比高他幾屆的學長還漂亮,這會兒正像模像樣的給大家記賬。
“陳春,已領。”
“張二,已領。”
“李三狗,說就要一個饅頭,剩下一個給他媳婦留著???”
阿硯寫著寫著有些不對勁兒,他也不知道是哪兒不對勁。只見面前的小吏拍了面前瘦小的漢子一把,“留個屁啊留,孟夫郎都說了,一會兒會給你們老娘媳婦留飯,沒準吃的比你們好!都瘦成一把骨頭了一會兒干活能干的動嗎?小風,再多給他添半碗粥!”
旁人無不羨慕的看著李三狗,但轉念一想那粥那么稠,自己兩個饅頭一碗粥也能吃飽,復又扭頭將腦袋埋在粥碗里喝了起來。
阿硯有些聽懂這些大人的意思了,他嘿嘿的笑了兩聲,接著記他的賬。
“王小丫,已領。”
“錢大貴……錢大貴你已經領過了啊?”阿硯對面前排隊的男人說。
來人是個眼窩深陷,身材微胖的低矮男人,他不屑地對阿硯說:“你個小屁孩懂什么,有人和我重名了,他領我還沒領呢!”
阿硯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斬釘截鐵的說:“我知道有兩個錢大貴,可你就是領過了,我記得你!”
阿硯半點虧也不吃,噼里啪啦小嘴不停,“而且你還罵我小屁孩,無緣無故攻擊我,通兒!打他!”
他旁邊一直無聊坐著的通兒終于來了活,在矮胖男人嘲笑的目光中原地彈跳起一米多高,肉乎乎的小拳頭直砸在矮胖男人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