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炎緩緩地說道,
“不是輸在戰場上,而是輸在了……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他沒有去解釋北方的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因為他自己也只是猜測。
他更沒有去反駁數百萬大軍這個說法的真偽,因為任何的僥幸心理,都是可笑的。
“傳我命令。”
他站起身,走到那張巨大的軍事沙盤前,看著那片代表著天離裂土的廣袤土地,以及那個如同釘子般,深深楔入南疆腹地的竹林渡口模型。
“從現在起,全軍轉入最高級別的防御姿態。”
“所有外圍營寨,向中軍大營收縮。所有的火炮和重型弩機,都給我對準西側的山區,二十四時輪流值守,不準有任何的松懈。”
“同時,派出所有的鴉人斥候,向北,越過天離裂土,去竹林渡口,去更北方的南皋,去……所有我們能探查到的地方。我要知道,北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另外……”
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那句讓他感到無比羞恥的話。
“派一個信使,去西山。告訴那個……大工程術士。”
“我同意,與他談判。”
“將軍!!”
老將軍發出一聲悲呼,他想要再說些什么,但卻被衛炎抬手制止了。
“這不是投降。”
衛炎看著他,眼神閃爍,
“這是……拖延時間。”
“在弄清楚北方的情況之前,在帝國的援軍抵達之前。我們……不能再有任何的損失了。”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眾將的反應,轉身,掀開帳簾,獨自一人,走進了那片冰冷的、充滿了未知與不安的黑夜之中。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將領們面面相覷,最終,也只能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默默地起身,去執行那道讓他們感到無比憋屈,但卻又無法反抗的命令。
第二天,正午。
伏鴻城西側,那片剛剛才被鮮血浸染過的荒野之上。
兩軍陣前的無人區,一面巨大的、代表著史庫里氏族的黑色旗幟,和一面代表著夏海峰“新夏”王朝的,繡著猙獰玉龍的血色王旗,在寒冷的風中,獵獵作響。
旗幟之下,是一張由幾塊彈藥箱臨時拼接而成的簡陋桌子,和幾把同樣簡陋的行軍馬扎。
埃斯基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他沒有穿那身沉重的動力甲,而是換上了一套由伏鴻城最好的裁縫,連夜為他趕制出來的繡著繁復的金色云紋的黑色絲綢法袍。
這讓他那本就高大的身形,顯得更加威嚴——畢竟他全身白毛的毛茸茸身體其實會像是倉鼠和龍貓一樣,更萌一點,所以需要依靠衣裝。
在他的身后,左右兩側,分別站著夏海峰和卡勒斯。
夏海峰同樣換上了一身繡著玉龍圖騰的血色王袍,努力地想要表現出一番天離王的威儀,但他那略帶緊張的眼神,和那不自覺地向埃斯基身邊靠攏的站姿,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卡勒斯則依舊是那身血色的萊彌亞制式盔甲,他抱著雙臂,如同雕塑般,沉默地站在埃斯基的身后,他那隱藏在頭盔陰影下的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對面。
在他們的周圍,是五百名精挑細選的、身披最厚重符文板甲的梅德氏族暴風鼠。
他們以一種標準的散兵陣型,分散在周圍的各個關鍵位置,手中的次元抬槍,戰戟長劍一樣的槍頭,像是林子一樣立了起來。
而在他們對面,數百米之外。
衛炎同樣只帶了百余名最精銳的龍衛親兵,緩緩地向著談判地點走來。
他的左臂依舊吊著,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的銳利。
他的身邊,跟著那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和幾名同樣神情凝重的核心將領。
他們每一個人,都身披重甲,手按刀柄,步伐沉穩,眼神警惕。
當雙方的距離,拉近到只有不到五十米時,衛炎停下了腳步。
他示意身后的將領和親兵原地待命,然后獨自一人,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