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石之軒就聽到一個沙啞嗓音在嘶聲高嚷禪詩佛偈,而道信則端坐在主位,似是一臉凝神傾聽的嚴肅模樣。
但石之軒如何不知,道信若是興致來了,自己也忍不住哼哼幾句禪詩佛偈,然而要是沒興致,就算其余三大圣僧哼哼禪詩佛偈,道信也會這個肅然表情,然后很不給面子的自顧自走神開小差去
禪堂內,左右分別列坐了二十多個中老年禪師,各個身披大紅袈裟,一個比一個“寶相莊嚴”。
正是禪宗在北周境內各寺廟的主持、方正或長老
這些人原本自持“身懷絕技”,不懼北周禁佛,因而在得到道信的提前通知后,仍對各自的大廟小廟戀戀不舍。
直到北周軍隊正式開始強制性“融佛焚經,驅僧破塔”,這些人才見了黃河,死了心,仗著一身武功,獨自逃到南方來。
近來得知道信駐足定山寺,便湊上門來,美其名曰“請教禪法”實則是舔著臉向道信在南方討一方寺廟,繼續做主持、方丈或長老去
可道信一時間哪里有四五十座寺廟給他們繼續作威作福
偏偏這些人均是二三流高手,就連一流高手也有幾個,乃是禪宗目前的近半骨干,道信也不敢過分給臉色,只得干耗著
這還是只毀了一半基業的禪宗,估計基業盡毀的帝心更慘,可能拉屎都被輟著
咯咯,真是圣僧也有大煩惱石之軒暗暗偷笑。
等他向著左右各位同門合十行禮,走到主位面前時,道信微笑殷殷的給他打了鼓勵的眼色,忽然高聲道“貧僧今日有幸聽得諸位的禪詩佛偈,感悟紛至沓來,這就去靜室閉關參修
接下來,就由大德繼續與諸位作詩作偈”
說著道信便微笑著往禪堂外走去。
有幾個性急的站起來,欲要跟出去,石之軒連忙大聲道“幾位師兄不用急,有好詩好偈一個個來
啊,貧僧先拋磚引玉山重重又水重重,透出重重重見功;重重妙義重重意,不管東西南北風。
哪位師兄給評一評”
這是道信與他約好的遁術,可謂百試不爽反正在這些肥頭大耳的老禿看來,跟他一個做不了主的晚輩“談禪作偈”,純屬浪費口水,不一會兒就會散場
當然,憑著道信的武功,等散場了,早跑沒影了。
赤日炎炎,熱浪蒸騰。
“呼呼”
純青爐火繚繞,一柄黑黝黝的劍胚若隱若現。
石之軒瞑目站在爐前,右手掌心對著進風口不斷輸入至精至純的陽熱真氣,竭力催發爐焰。
有時候,劍胚材料太好,也很要命。
將南北頂級名匠提純過的五金精英、玄鐵之精、海底寒鐵、天外隕鐵、烏金砂等等十余種極品鑄材再精煉五六次后,以最佳比例有機搭配鑄造的劍胚,即使以石之軒的精純真氣全力催發的純青爐焰,也得燒上半個時辰才會勉強赤紅。
石之軒一邊不斷向爐中輸入真氣,一邊凝神止念,憑著內丹全力吸納虛空的天地精氣,煉化為真元之氣。
好半響,石之軒倏地睜開雙眸,精芒爆閃,一手飛快的抄起鐵鉗,夾向爐中劍胚,另一手則抄起一柄足足兩百斤的精鋼鍛錘,舞起重重錘影
“鏜鏜鏜”
鍛打聲震耳欲聾,密如疾雨,至陽至剛的韻律足可令任何聞者心煩氣躁,熱血奔涌。
無人知曉,在這個無名山谷的茅廬之中,他正以前無古人的方式鍛煉著一柄怎樣的絕世鋒芒天地精氣源源不斷的灌入他那堪比在世神魔的身軀,化作充滿靈性的先天元神之氣,復又陰陽兩分,太陽真火從左手順著鐵鉗注入劍胚,太陰真水從右手注入精鋼鍛錘。
鍛錘每一次鍛打劍胚,都是太陽真火與太陰真水的碰撞與激蕩,爆炸性的反震之力,比與同等級高手的交鋒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全部倒灌回他的身軀。
且不說他如此“高耗能”的鍛打方式是否有其余鑄造師能夠做到,單單這種排山倒海的反震之力,足可讓從古至今的任何絕頂鑄造師在三兩錘之后筋骨盡碎、七竅流血而亡
似這般猶如將自己的精氣神劈成兩半,在體外不斷碰撞,反震卻又倒灌己身,周而復始,急促無比的高強度作業,縱然以他的堅韌身軀,亦不免渾身汗如雨下,蒸汽騰騰。
更要在精氣神碰撞時難以言喻的煎熬中竭力維持心如止水的定境,以使每次鍛打的落錘點及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
沒人能夠分清,他到底是在鍛煉劍胚,還是在鍛煉自身精氣神,縱然燕飛的道體,亦或向雨田的魔體,也難比他做得更瘋狂一絲半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