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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獨立于正武殿下聆聽宇文赟的垂詢問政,對答之間一如既往地神色恭謹,對于殿內殿外若隱若現的殺機恍若未覺。
一者是憑他的智慧足以應付宇文赟在言語間設下的陷阱,不予宇文赟降罪殺他之機,二者是憑他的武功并不將那些埋伏的人手放在眼中,即使事有不諧,他也能硬生生殺出皇宮。
或許陰癸派的高手一擁而上,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但宇文赟非是傻瓜,可以因寵妃的枕頭風而懷疑甚至處死某些大臣,卻絕不可能相信寵妃忽然舉薦的大批莫名高手。
也因此,楊堅絲毫不虞孤身在宮內陷入陰癸派眾高手的圍堵截殺之中!
宇文赟確實頗有些想殺楊堅,除了聞采婷、尉遲熾繁等女的枕頭風而懷疑楊堅的忠心之外,還因他很想故技重施,就像殺了宇文溫一家強搶尉遲熾繁一樣,也殺了楊堅從而把獨孤伽羅搶來,與楊麗華湊成母女,滿足他的齷齪心思。
可惜楊堅對他唯唯諾諾,任他如何激將、蠻橫、侮辱也不曾露出半點兒違逆抗拒,讓他仿佛一拳打在空處,絲毫用不上力,險些忍不住直接下令楊堅將老婆雙手奉上!
無奈之下,宇文赟揮手讓楊堅退下。
片刻后,殿外轉進一個年約半百的文臣,正是宇文赟自東宮時就倚為左膀右臂,如今更破格提拔為沛國公、內史上大夫(皇帝的秘書長)的鄭譯。
宇文赟狠狠一拍幾案,臉色一陣變幻,猶疑道:“鄭大夫,普六茹堅果真對朕懷有異心?”
鄭譯撫了撫胡須,沉吟道:“臣與普六茹堅有同學之誼,深知其人城府甚深,堅忍不拔,陛下僅憑三言兩語,恐怕很難試探出他的真正心思!”
宇文赟不甘道:“難不成就此放過他?”
鄭譯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陛下試不出普六茹堅這老狐貍的心思,自有其他老狐貍可以試出他的心思……況且,君憂臣勞,陛下何必要事事親力親為,只消將這任務交予某位合適的臣子即可!”
宇文赟鼓掌大贊,“還是鄭大夫深知朕心……不過,該讓誰看住普六茹堅呢?”
鄭譯諫言道:“最好是老成持重的藩王,讓普六茹堅去藩王封國擔任國相,亦可使他們相互掣肘,豈非恰到好處?如今權勢隆盛的就國藩王,當屬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逌……以及吳王裴矩。”
宇文赟眼神閃爍,顯然很是意動,但仍遲疑不決。
鄭譯侍奉宇文赟已有近十載,只要宇文赟一撅屁股,他就大致猜到宇文赟想拉什么屎,此刻見到宇文赟遲疑,他眼珠一轉,頓時明白了宇文赟的齷齪心思。
當即道:“為防普六茹堅的家屬被藩王控制,挾制他圖謀作亂,可讓普六茹堅將家屬盡數留在長安,由陛下代為照看。”
果然,宇文赟登時龍顏大悅,“就依鄭大夫之言,命普六茹堅去吳王麾下擔任吳國相……哦不,命普六茹堅為揚州總管,統領南征諸事,讓他去壽陽(山西東部)調集三萬大軍南下江東,與吳王合力進攻南朝!”
“陛下英明睿智,天下無雙!”鄭譯盛贊不已。
“嗯!”宇文赟亦自鳴得意,忽又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目露疲憊,“不知為何,朕近來總感精力不繼?”
“定是陛下憂心國事,操勞過度!”鄭譯一臉關切,視線掠過宇文赟越來越青黑凹陷的眼眶,忍不住心頭暗忖:是操勞過度,不過不是在國事上,而是在后宮里!
豈不料宇文赟毫無自覺,竟一臉贊同,“朕每日花在國事上的時間確實太多了!”
鄭譯好懸沒把臉上的笑容僵住,眼珠一轉,諫言道:“臣有一法,可讓陛下從繁重的國事里解脫出來。”
宇文赟神色一奇,“快快說來!”
鄭譯得意洋洋道:“陛下何不將皇位傳予太子,退居太上皇,如此既可偷得浮生半日閑,亦可隨時遙控朝政,豈非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