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國營農場都是半軍事化管理,剛才說話的這位,正是負責這一批知青日常生活的連隊指導員——王大民。
看著蹲在墻角半天都不吭氣的沈清越,王大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沈清越,你給句痛快話,你姐這病到底是治還是不治了?”
沈清越卻在此時抬起了頭,理直氣壯道。
“王指導員,不是我不給我姐治。”
“我姐在這里躺了一天一夜了,到現在一點要醒的意思都沒有,這錢我怎么交?”
說完又看向了宋醫生,“宋醫生,要是你能確定我姐今天就能醒,這錢我立馬就去交。”
聽了這話,宋醫生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
“沈同志,這個我沒辦法給你保證。”
沈清清從山上摔下來的時候,腦袋磕到了石頭。
他們團衛生隊只有三名軍醫加幾名赤腳醫生,簡單的包扎和小手術還行。
像沈清清這種情況,就算是師部的醫生過來了也沒辦法保證病人一定能夠醒來。
沈清越沒說話,但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昨天他看到她姐從半山腰被人抬下來的時候,心里就已經猜到她姐這次八成是醒不過來了。
既然醒不過來,何必花這個冤枉錢?
眼下回城無望,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和連隊談談條件。
雖然分到這里的知青每個月都能領到固定的工資,可沈清越以前已經受夠了每天凌晨三點就上山割膠的日子。
他才來三個月,割膠也不熟練,所以每個月只能拿最低檔的20元工資。
在姜家的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這些錢,根本不夠他花。
最重要的是,他也吃不了這個苦。
這么想著,沈清越直接開口道:“王指導員,我姐是在農場出的事,這事農場是不是得給我一個交待?”
交待?
王大民詫異了一瞬,“什么交待?
說這句話的時候,王大民的臉色其實已經不大好了。
可沈清越此刻正沉浸在自已的思緒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茬子事。
昨天晚上一回去,他就找農場里的老職工打聽了一下。
雖然他并不清楚他姐是怎么摔下來的,但這個年代只要是在工作時間和工作場所內發生的傷害,都屬于工傷的范圍。
診療費,醫藥費,住院費,還有吃飯的錢,這些農場都得報銷。
而且像他姐這種生活不能自理的,要按本人工資的百分之75一直發放,算下來一個月也有十多塊錢了。
沈清越將這些費用一筆一筆的說完,然后才道。
“我姐這個情況以后離不開人照顧,我想申請轉崗到保衛科去……”
“行了,你別說了!”
王大民實在是忍無可忍打斷了他。
“進農場的第一天我就讓你們看了《農場職工手冊》還有《工傷保險條例了》,怎么你沒看嗎?”
沈清越支吾了片刻。
“這……”
這個他真沒細看,就大概掃了一眼。
當時他們姐弟倆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車,兩天的汽車,之后又坐了六七個小時的拖拉機。
回農場的路都是盤山的泥巴土路,這一路顛簸下來。
下車的時候,他感覺自已的屁股都快被顛成蒜瓣了,哪有心思看這個。
王大民一看沈清越這表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姐這情況要是符合工傷,你覺得我會在這和你扯皮扯這么長時間嗎?”
什么意思?
聽了這話,沈清越瞬間急了,“王指導員,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姐她這情況,怎么就不符合工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