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滟笑道:“嫂嫂安心喝茶,我去處理。”
王夫人不想壞了規矩,可又真心覺得王熙鳳立的規矩太狠,不過是遲到,又不是存心的,扣一個月米糧也就罷了,何至于還要打那二十板子。
那板子打上去,別說二十板,就是十板子,都能要掉半條命。
王夫人覺得過于嚴厲了,沒必要下這么重手。
如今聽賈滟這么說,也樂得當甩手掌柜。
王夫人淡淡地“嗯”了一聲,說:“姑姑去吧。”
賈滟得了王夫人的許可,便走了過去。
她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仆婦,心里也有些不忍。
可是榮國府里的仆婦,早就油得成精了。
今天饒了這個,明天后天就會有無數個因為昨晚勞作太久,次日不小心睡過的仆婦。
于是,賈滟“呿”了一聲跪在地上的仆婦,輕斥道:“你遲到了便是遲到了,仗著太太平日吃齋念佛、心腸慈悲,便想求她心軟,不將璉二奶奶先前立的規矩放在眼里。如今你雖真心悔過,但也不能輕饒。否則,今日是你遲了,明日是他遲了,人人都不將主子規矩放在眼里,如何了得?”
那仆婦一聽,頓時癱在地上。
賈滟示意旁邊的周瑞媳婦,“讓人帶她下去,按照先前的規矩,遲到該要是什么樣的,便是什么樣的責罰。”
周瑞媳婦應了聲“是”,連忙讓婆子來將遲到的人拖了下去,不久便聽到那仆婦的哭喊聲,聽得賈滟心頭一跳一跳的。
賈滟輕嘆了一聲,第一次體罰別人,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王夫人聽著外頭仆婦的哀嚎,神色不忍,說道:“這責罰太重了。”
誰說不是呢?
但賈赦的葬禮要整整四十九天,這么多日子,榮國府親朋你來我往,這都是有關體面的事情。開始幾天,大家都還感覺新鮮,每天都很重視,可是天天如此,到了中途,就難免有懈怠者借機渾水摸魚。
王夫人是一片好心,不想那么折騰別人。
卻也容易好心做壞事。
一旦她放了這個口子,人人都覺得如今太太主事,不像璉二奶奶那樣嚴苛,越到后面,這些人只會越懈怠,早晚會弄出個大紕漏來。
于是,賈滟笑著跟王夫人說:“嫂嫂菩薩心腸,見不得旁人受苦。鳳丫頭不愧是在家里被當成男孩養的,使的都是雷霆手段。那二十棍打下去,別說是女的,便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也得養上好一陣子才能下地干活。”
王夫人掀起眼皮,看向賈滟,有些無奈地說道:“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要行鳳丫頭立的規矩?好好的一個人打壞了,她的位置空了出來,又要找人來替補,何苦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賈滟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十分好耐心,她跟王夫人說:“若是覺得鳳丫頭立的規矩太過嚴苛,要改是可以的,只是眼下不是好時機。大哥哥的葬禮是府里的大事,那么多人盯著呢。寧可對人嚴苛些,讓大伙兒都兢兢業業過完這陣子,也好過他們認準了嫂嫂善良慈悲,不忍對她們太過苛刻而散漫行事。”
略頓了下,賈滟又說:“嫂嫂若是心中體恤他們,等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大老爺入土為安,諸事辦妥,從官中領一些錢散給他們,既不會讓他們寒了心,又能全了府里善待下人的好名聲。”
主要還是成全王夫人此刻想要寬厚待人的好名聲。
賈滟言之有理,王夫人于是也不再說什么。
賈滟笑了笑,低頭看著剛才周瑞媳婦送來的禮單,琢磨著留哪些回哪些,也沒再說話。
一直在旁邊的夏堇見賈滟此時不需要服侍,向錦葵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移到抱廈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