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后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是朕記錯了。”
他垂下眼夾了一小塊送進嘴里,甜膩的味道頃刻間便充斥在他的口中,可他卻覺得這東西甜得發苦,忍不住擰了下眉頭。
“臣弟敬陛下!”冷不丁有這么一聲傳來,將傅冉的思緒打斷。
他沉著臉色抬眼,便見傅禹此刻正端著酒杯朝這邊舉了舉。
寧王的眸中帶著笑,那笑卻十分冰冷。
他本與傅冉眉眼間有那么幾分相似,只不過因了年少時愛笑又愛玩兒,瞧著便也不像了。
如今反而是將那幾分血液里所帶的聯系給撿了起來,倒真是有了幾分傅冉的模樣。
“今日乃是中秋,團圓之日。若非陛下寬宏大度不計前嫌,臣弟怕是再也見不著這樣圓,這樣美的月亮了!故而臣弟要敬陛下!”傅禹將這一通話說完,也不等人給個反應,便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這話表面是在感謝傅冉將他從牢獄中解救出來,實則不然。
只是眼下當著眾人的面,傅冉也不好拉下臉來,只假裝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也就著他這話飲了一杯。
本以為一杯下肚,此事已了,卻不成想傅禹親自端著酒壺走上前來,要為傅冉斟上一杯。
“皇兄,方才那一杯臣弟是作為臣子。這一杯,臣弟是作為弟弟來敬您。”
許紓華瞧著傅禹顯然是有些醉了,便轉而將太子遞給了乳娘抱著,壓低聲音囑咐道:“你小心著些,莫要離了我身側。”
乳娘連連點頭應下,寧王那邊卻是又開始聊起了從前。
“從小到大,皇兄你都是臣弟最敬佩最敬仰的。你待我甚好,故而我也十分依賴于你。我還記得七歲那年,我爬上樹去掏鳥窩里的蛋差點摔下來,是皇兄你及時在樹下接住了我,甚至不慎摔傷了手臂。”傅禹說著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父皇問起時,你只說是自己走路摔傷了胳膊。即便父皇不信,你也一口咬定,從頭至尾都不曾提及我一句……那時候我就在想,我這一生能有這樣一位兄長,也實在是一件幸事。”
“所以我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唯獨對你言聽計從。”
“母妃做錯了事情,我并不乞求皇兄的原諒,便是皇兄因此記恨上我,我也全都受著。”他說著為傅冉斟滿了酒杯。
“二哥,傅禹感激你這么多年來的照顧和教導。無論何時,我始終都感激于你。”
又是一杯酒下肚,傅禹的眼眶通紅著,映出傅冉略顯動容的模樣。
已經太久沒有人喚他一聲“二哥”了,傅冉這會兒聽了不免心尖酸酸脹脹的,涌上一股子難以形容的情緒來。
他仰頭將杯中酒灌下,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一直淌進胃里,微涼卻也帶著熱意。
“六弟。”傅冉抬手在傅禹的肩膀上捏了捏,最終也沒說出話來,只又拍了兩下,便收回了手。
只是自傅禹的那番話后,皇帝的興致越發差了。
許紓華講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明白他心中所想,卻仍舊選擇什么都不說。
上輩子的傅冉一登基便將所有對他皇位有威脅的人進行了處置。
即便是像傅禹那樣天真,單純崇拜于他的人,也被他以生病為由給軟禁了起來。
將來此生,也不過是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吧。
這般想著,傅澄頤忽然哭鬧了起來。
許紓華不敢讓孩子離開自己的視線,故而直接向皇帝請示,提前離了席。
只是她帶著乳娘跟孩子方從祉晗宮的大門出來,便迎面撞上了人。
“沈……少將軍?”許紓華一怔。
不知是不是月色的原因,她竟覺得眼前這人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不少。
那人后退半步,朝她行了一禮,“微臣問皇后娘娘鳳安。”
“今日是中秋,少將軍怎么……”許紓華話說一半才想起來,如今沈家只有沈以昭一人了。
沈老將軍征戰在外,沈以紜又被遣到了京郊的寺廟不得進京,這樣闔家團聚的日子,她提及這些到底是有些戳人心窩子了。
見她略有慌張,沈以昭忙笑了一聲,“是陛下憐愛,這才叫微臣進宮一起赴中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