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可那日,盧夫人面色凝重地走出房門,言虞兄情況兇險,要我們作好萬一的準備。
乍聞之下,展某登時如遭雷擊,思緒登時空白。
手中還殘留著他身上留下的觸感,燒灼燙手,前一刻,與我談笑閑扯之人,后一刻,卻孱弱如斯,幾欲消失卻又異常竄升的溫度、衰弱微薄的吐納,彷佛我一將內力抽離,便要悄然從掌中流逝的生命——
事情究竟系如何行至此番田地的?
半日以前,他尚安好地立于展某面前,展某那時才為他的安然松一口氣;通天窟內,他對著我的詢問,眼神靈爍,避而不答;示出尚方寶劍之際,他對著我的驚訝,微有得意,模樣飛揚;跌坐雪地之時,他聽完我的慰問,面色微紅,態度窘迫。
明明,于石道之中,見他啟動活壁機關之時,展某尚有閑暇想著:能一連兩次巧坐于機關之上的人,也算是亙古少見的奇人了……
可如今他怎么就淪落于死生的邊緣徘徊了?
我望向一旁的白玉堂,沉黑的面色透露出他內心的焦急。
——這事怪不了他。
說到底,他究是未對我等作出直接傷害的舉動,虞兄會至如斯境地,我實該負起全責……
盧夫人言虞兄體弱,受不得一絲侵擾,不讓人入屋探看,只能焦急于外廳等候。不知過了多久,白玉堂沉著臉走來,言下人已備妥客房,要我先入屋休息。
我搖了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并非不累,著實是安不下心來歇息。
幾次推拒之后,白玉堂發了怒,直便喝道:「——我知你擔心虞春,可你何不瞧瞧自己如今是何模樣?莫要到時虞春無事,反而換你這只貓倒下了,我們盧家莊可擔不起這番折騰!」
「五弟,莫要這般說話!」蔣平出聲制止,「展兄,失禮了。五弟也是關心你。」
「誰關心他!他愛怎樣怎樣去,五爺我才懶得理!」
「五弟!」
白玉堂于蔣平的喝斥中偏過頭,賭氣不再說話。
「……蔣兄,展某明白的。」白玉堂雖然表面發怒,可言語間存有關心,我又如何聽不出來?
蔣平躊躇了一會,朝我道:「展兄,五弟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內力耗損,又失了不少血,著實該休養一下身體。虞兄弟那兒若有消息,我們定會立即通知你。展兄便歇會罷,就算僅是稍作調息,亦無不可啊!」
我見到五義兄弟眼底的擔憂,終究是勉強同了意,入了客房安置。
虞春的燒熱直至兩日后才穩定下來,白玉堂前來告知之時,懸了幾日的憂心方終于安下。
「大嫂說要等他醒來才能入內探病,不過大嫂也說他大概快醒了。要不,我們這就去看看吧。」他如此跟我說。
我便同他來至虞兄房外,聽見屋內傳出對談之聲,知悉他確實已然清醒,心下重擔終解,不無欣喜。
白玉堂亦是高興,抬手就對門板一陣敲打:「大嫂!大嫂!妳快開門,小魚兒醒了是不是!他睡得夠久了,快讓爺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