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八)
讓我們暫且先不管展昭未來的老婆會活得如何辛苦,總之話說回那日已然清醒過來的展昭,當然不可能再做出回頭補睡回籠覺繼續在床榻上翻滾的這種事情來……這輩子還真沒見他干過這種事,這不是他的風格。彼行既是為公務而來,他自是想早早將事情辦完了妥當。
因此睡了一場覺補了精神的我等二人,洗梳完食畢了早點之后,再度駕上馬風塵仆仆地出去了……該日第一站乃留莊村遺址的后山頭!
本打算先去鄰近村鎮尋訪舊留莊村人的展昭忽然改變了心意,改欲先將留老爹那本不知記載了什么事的神秘簿子尋出來再說。說起來這本神秘記事本,其實方是包大人想我等來留莊村最初始主要的誘因之一。
留莊村遺址后的山丘坡度不陡,道路能容馬通行,是故上山并沒有多花到我們什么力氣,一切有座下的噠噠馬蹄能代勞。
來到山丘頂上,果真見有一大榆樹,生在丘緣的邊上,半面鳥瞰丘下之景,數十尺的高度,頂冠旁闊,入秋滿枝金黃,周圍的地上已鋪上一層斑落的黃葉。彼時彼刻,彼棵榆樹,便似一名滄桑古人披著一件黃金的薄氅,氅上滿綴琳瑯的金黃片飾,翹首立于一片艷黃斑駁的柔毯之上,眺望著遠處山下的故子,盼有歸人。
子歸,子歸,子胡不歸?黃葉在風中微擺,枝枝展望。
目八極兮悵望,獨顧懷兮殤往,望盡春去秋來,卻發現自己已日漸被遺落在這方益漸冷清的山間,不再見渺渺的炊煙,再不有熟悉的來人。
這棵榆樹長年遠立在山丘之上,經歷了至少數十載的秋風,它不在往來四方的要道上,就近也再無其他聚落,在唯一鄰伴留莊村一村破散之后的上千記的日子里,不知身邊再有無偶上山的游人獵戶拜訪?遙遙煢立,是否寂寥?
……明明騎馬騎得好好的,卻硬是腦補出這些無病呻丨吟般東西的在下,絕非是突然想轉換風格改走文青路線嘗鮮,只是因為那陣子心中有點事,乍然見到眼前一幅秋黃掃落葉的情景,人不免就突然有些多愁善感了起來。
正所謂惆悵情懷總是詩,偶爾會薄發出一點此般似于文人雅士的騷性,也應屬情有可原,與在下一向樂觀豁達的人生沒有沖突!
是故請莫要針對在下的文學細胞與豐富感性,露出臉上這般質疑的神情,謝謝。
饒是你老師我,骨子里還是有一副纖細敏感的感受神經的,請莫要再對此抱持懷疑了!!
其實打自在下被展昭他們從秀州郊外的莊院救出來以后,心底就一直梗著一股隱隱的不安不能消散,此份難言的不安在揣測出邱香臨走留言的可能真意、又和公孫先生一番討論后更獲得放大。
關于當時提到的那啥組織、啥五影閣背后可能牽扯到的勢力與麻煩,我實在不確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開封府的人能盡早累積到足夠證據向上級申請跨界調查……因為根據各種鄉野奇談的規律,每每主角們倘若遇上此種類似跟隱藏勢力對抗、甚或如蕃商案中隱隱約似與朝廷中事有上牽扯的戲碼,在案情大白獲得大勝利前,總是得折損掉幾位人才來襯托出故事的悲壯性,以增加令人扼腕的談資,乃是千本不變的常律。
在下曾於自己家鄉中曾讀過一部傳奇故事,里頭也有諸多公案事件,其中一則兇險段落,仔細回憶起來,卻也有與五影閣迄今所留之幾分謎團,有上那幾分隱約的相似之處。
現實雖不可與此般話本鄉野奇談一塊比擬,可后者情節認真談說起來,豈不亦是時常取材于生活,乃算一種前人經驗的累積,不可不引以為鑒,叫人完全忽視——
到時候鐵面人與五影閣的事若由開封府去調查,真查出了何等深廣的影響,若是同鄉野故事傳奇里敘述的一般,照例在邪不勝正前得先折損上的一些人手,不就是會和開封府有關連的人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