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是不愿意啊!!
郡王趙德昭便是這樣撞在了一頭已憋悶許久的槍口上,當時的太宗皇帝一時情緒控管沒做好,當場就忍不住脫口對自己這位身分特殊的侄子撂出一句狠話:「——待汝自為之,賞未晚也!」
俚白點的意思就是:想賞人是吧?等你哪天自己做了皇帝以后,再來去賞他們也不晚啊!
說得彼時趙德昭的心緒當堂大震,瞬間心中就因君王的這句話代入進若干種最糟糕的公式,然后得出了一個最讓人心涼的答案——主君猜忌。
只是向來沉默少言的這位郡王在殿上,卻是說不出太多巧言辯解令君主情緒轉怒為安的話,也或許就是此種性格容易讓人一路走黑,在困境中走向極端——總之當日趙德昭退殿后未隔多久,即被報死于自家的茶酒閣內,以一把果刀向朝廷明志,竟是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享年僅二十九歲,離太丨祖的崩逝甚至還不滿三年。
據說太宗當時聞訊后大慟,跑去人家家里哭喪時還不忘罵這侄子是個傻子,何必將自己的氣頭話當真?端是懊悔不已。其后大肆追贈這位郡王為中書令、再追封魏王,賜謚號為懿。后來改追封為吳王、又改追封為越王,厚待其子嗣。
扣除當初這位武功郡王的長子趙惟正早夭以外,他的二子趙惟吉于太平興國八年出居東宮,便授左監門衛將軍、封平陽郡侯位,再加拜左驍衛大將軍,進封安定郡公,淳化四年調為左羽林軍大將軍,至道二年授閬中觀察使,以「好學、善屬文、性至孝」,在宗室中享有賢孝之美名。
而趙德昭的三子趙元扆于太平興國八年改名為趙惟固,官拜左千牛衛將軍。可惜天不假年,人在當年冬日即病歿,離他父之死不過四年有余。
趙德昭四子趙惟忠,于太平興國八年賜名,授右千牛衛將軍,四遷右龍武軍。在武功郡王這一脈中,子嗣堪為豐厚。
至于趙德昭最后一位么兒趙惟和,則于太宗端拱元年間授右武衛將軍,歷右驍衛、神武龍武軍、右衛將軍。據說其人敏雅好學,頗有詩畫之才,一向以禮法自居,頗受宗室推重。可惜卻是早逝,死時年僅三十六歲,正值壯年。
由于當年這位太丨祖之子死得太過突然,當時在朝堂上是曾有過些議論的。再加上其后太丨祖僅存的另一名子嗣,也便是自盡身亡的郡王趙德昭的二弟趙德芳,在短期內亦因急病暴逝、甚至于太宗繼位依據的金匱之盟詔書中,另一次位的皇權繼承人,魏王趙廷美,之后竟也因貶謫而死……凡此種種巧合累積起來,當時私下難免便有了些不好的傳聞流傳了開來。不過事到如今,因年事久遠,此類說法,大抵卻已在時間的長河中沉寂無波了。
彎彎繞繞的宮廷當年事,包大人與公孫先生二人說得是委婉又含蓄,可還是讓彼時的在下聽出了幾許難以言說的端倪。
……看來那塊本屬于武功郡王府,卻橫空出現在民間的皇家赤玉佩,多少讓包大人他們勘出了一些麻煩的隱憂。
(一九三六
我在馬車上一路聽兩位查案巨頭,從五影閣持有那塊自武功郡王府中流出來的和田赤玉佩的可能動機,討論到皇室秘辛,最后又說到抵達襄州后行動的安排上面。言至末尾,包大人習慣性地抬起手來撫捊了一下自己的胡髯以幫助思考……都說視覺效果會傳染,瞧見他這一動作的公孫先生,下意識地也抬起了手,同樣想來撫捊一下自己的美髯——
不同的只是一人胡須仍然茂密,而另一人……另一人頷上卻已全然無胡好摸。
公孫先生的手習慣性地一抬抓了個空,沒摸到自己頷下半根寶貝的毛胡子,原本已因專注于案情而安定下來的神情瞬間就裂了。
包大人一瞅一個驚,意識到自己做了何等招禍的動作,連忙松手改摸書試圖想掩飾彌補,可惜……已是于事無補。更有甚者,此種試圖彌補的作為,不過只是個流于強調「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罷了。
因此在被刺激過后,又被人赤幌幌地在行動上同情了一把的失胡先生公孫,臉上又陰沉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恰好公事正討論到了個段落,他干脆就閉上嘴縮回角落的座位上,繼續沉溺進先前那股周身都是「走不出的喪胡之痛」的負面情緒風暴里頭去了。
郊道車廂內,暴風吹無形。
抵達襄州城的時候,在下覺得自己的心境已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