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沈嘉清的門前需要經過窗子,她走近的時候才發現窗子在大開著,房中的景象一覽無余,溫梨笙看到了謝瀟南,便一下將腳步停在窗邊。
謝瀟南將手中熱乎的姜湯放在床榻邊的桌上,看向床榻中坐著的沈嘉清。
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很多,許是身體的體溫回暖,他面上也有了些許紅潤,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將脖子也圍得結實,虛弱之態讓他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沈嘉清,”謝瀟南清清冷冷的開口:“在鬼門關走一遭,有何感想?”
沈嘉清仰頭看著他,將心中所想說出:“我現在想的就是小師叔你太厲害了,竟然真的聽到了我搖的鈴聲。”
謝瀟南輕笑了一下:“若再來晚一步,這棺材便有可能要到后半夜才挖開,到時候打開棺材蓋,也只能看到你窒息而亡的尸體。”
沈嘉清道:“所以我才從心底里敬服你厲害。”
“在棺材里的時候,想的最多的是什么?”謝瀟南問他。
沈嘉清其實有些不愿意回想,一旦想到棺材里的黑暗與寂靜,他似乎又感受到當時的絕望害怕,那種無助的情緒仿佛一只巨手牢牢攥住了他的心。
但他的思緒還是慢慢往回走:“我在想我爹娘,梨子還有溫大人會不會因為我的死而難過,還想過小師叔的霜華劍法究竟練到什么地步了,也想了很多從前的事,總之有很多。”
謝瀟南聽他說完,而后才緩緩道:“不對,你想的最多的,應當是希望有人能打開這棺材蓋,救你出來。”
沈嘉清聽聞一愣,繼而很快點頭:“是。”
這的確是他當時最為強烈的想法,不管想到了什么,總會將思緒繞回來,他甚至想象著下一刻就有人掀開棺材蓋,但一次次的希望之后,面對的是一次次的失落和無盡的黑暗。
這種反復的情緒落差,才是導致他心理崩潰的主要原因,沈嘉清方才竟然忽略了。
謝瀟南語氣平靜道:“每一個身陷絕境的人,最強烈最直白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獲救,沒有例外,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這般幸運獲救,更多的人會帶著絕望痛苦死去。”
沈嘉清神色怔然。
就聽謝瀟南又說:“這世間有人生來權貴加身,有人生來若螻蟻蜉蝣,浮生萬千,庸碌無能者數不勝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但是你……”
他站在床榻邊,側身被床頭的落地燈籠罩,暖色的光照在他眉眼上,襯得他鄭重其事的眉眼中又有幾分柔和,聲音輕緩道:“沈嘉清,你自幼習武,又天賦異稟,如今不過十來歲便已勝過世間九成之人,你身上有著很大的潛力,不該成為庸碌之眾的其中之一,你應該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得更遠,成為更加耀眼奪目的人。”
“我?”沈嘉清已經被他這番話說得愣住了,腦子轉不動:“我不適合做英雄……”
“不是要你做英雄。”謝瀟南道:“而是讓你成為一個好人。”
沈嘉清接不上話,目光怔怔的。
謝瀟南將姜湯端起來,送到他面前,沈嘉清伸手接下,他便沒再說什么,轉身出了屋子。
沈嘉清低下眉眼,眸光落在手上這碗還冒著熱氣的姜湯上,久久的沉默著。
溫梨笙靠在窗邊的墻上仰著頭往天上看,謝瀟南走出來關上門的剎那,她扭頭看去,朝陽初升的第一抹光橫跨天際,在朦朧的光亮下,兩人對視。
謝瀟南抬步朝她走,走到了她面前時才說:“冷不冷?”
還沒等她回答,他的手就同時探過來,找到了她半縮在袖子里的手握住,一片冰涼。
溫梨笙沒有說話,而是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