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瀟南抬步往里走,進去之后就看到這個宅院規格小得多,院中只有一棵樹,被廢棄的幾年里這棵樹依舊生命力頑強,枝干很粗,謝瀟南在樹下站著,抬頭看著上頭的枝干,忽而道:“在這打一個秋千。”
游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謝瀟南道:“去找些工具來,我在這打一個秋千。”
游宗一頭霧水,但見他神色認真,便也不再多問,轉頭讓下人送上各種工具。
謝瀟南還真不是開玩笑的,工具送到面前之后,他脫下大氅就真的爬上了樹,挑了一根很壯的枝干,用力搖晃幾下試試結實度,然后確定位置,將黑繩搓成四股再擰作一團,就開始動手做秋千。
游宗站在下面抬頭看,見他坐在樹枝上不動了,就道:“世子還是下來吧,這些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了。”
謝瀟南卻道:“你別在這閑著,帶人去集市買東西,今日是沂關郡的小年,給所有弟兄們吃頓好的。”
游宗聽聞,頓覺高興,便告辭去買東西。
小年夜雖比不上大年要大肆慶祝,但他們這場戰役十分持久,游宗還記得去年過年的那會兒他們正在某個破廟里烤野雞吃,哪能像現在這樣舒坦?
得了謝瀟南的命令的之后,他就帶人去集市上買了不少東西,因著小年很多地方不開市,他還是強行動用權力施壓,雖然有些欺負人,但游宗為了讓弟兄們吃頓好的也不在乎這些。
將近日暮,游宗把買的東西送回去,再去那宅子的時候,謝瀟南已經將秋千打好了,正坐在上面試試結不結實。
這場面極是違和,平日里冷眼寒霜,情緒內斂,戰場上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謝瀟南如今正坐在秋千上輕晃,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似的,一晃讓游宗想到多年前初次在奚京見翩翩少年郎的場景。
“世子偷偷在這打個秋千,難不成是想自己玩?”游宗就笑著問。
謝瀟南神色如常,試過了這秋千很結實之后,他站起身來道:“閑來無事罷了。”
游宗道:“世子哄姑娘家倒是很有一套嘛,都快二十四了,為何還不在身邊找個伴兒?”
謝瀟南回檐下取回大氅披上:“此事倒不用你操心,東西都買好了?”
“自然買好了,廚子都開始做了,就等著世子回去吃飯。”
“你先回去,我還有一事要做。”
謝瀟南出了巷子之后與游宗分別,在城中逛了許久才回來,還帶了很多天燈,讓游宗將天燈分給宅中的士兵一人一個。
游宗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奚京也有點天燈的習慣,逢年過節的時候夜空中總是飄滿一盞有一盞的明燈,如看得見摸得著的星河,承載著千千萬萬人的祈愿與祝福飄上天空。
今日在街上走的時候游宗也看見了買這些東西的攤販,幾次停留卻還是沒有買,覺得現在他們能在過節的時候吃頓好的就不錯了,哪還有資格像尋常百姓一樣玩這些東西,壓在他們身上的重擔是不允許有一刻的放松的,若是讓謝瀟南知道了恐怕又會責備。
卻沒想到謝瀟南自己買了一大堆回來,按照他一視同仁的性格,想必不光是宅子里的士兵,連帶著宅子附近住著的,還有平日里在城門邊上守著的一眾將士恐怕也人手一個,他估計是將半個城的天燈都買來了,所以天黑了才回來。
慶幸的是謝瀟南在經歷了那么多絕望之事,曾經被踩入泥塵中險些爬不起來,千帆閱盡之后他仍然有一顆極具人情味的心,仍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天燈分下去之后,晚飯就準備好了,溫梨笙照例跑去敲鐘,卻見端上桌的菜一個比一個豐盛,什么雞魚肉蛋樣樣俱全,每桌還擺著一壺酒,心想真不愧是小年夜,謝瀟南也難得大方了一把。
謝瀟南回去換了被雪浸濕的鞋襪和大氅,去到膳房時那里已經坐滿了人,菜基本上齊,溫梨笙坐在旁邊的那張單獨的桌子上,正用手托著腦袋盯著桌邊的酒壇出神。
他一進門,所有士兵嘩啦啦站起來朝他行禮,謝瀟南擺了擺手,說道:“今日過節,難得的日子,敞開了吃,不必拘于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