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妄言軍機大事……”她緩緩回答,聲音從猶疑變得堅定,“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明明白白告訴潘將軍。我今日來到橡津,所作所為,和靖南王府、和容州軍督府毫無關系。假如潘將軍肯聽我一言,我將感激不盡。”
潘昭怔了怔,忍不住轉頭看向劉筠,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他聽劉筠自稱是靖南王之女,便一廂情愿以為劉筠能給增援橡津一事帶來轉機。可對方一見到他就急著和靖南王撇清關系,他還能指望得上對方嗎?
再者,雖說沒人膽敢在南沼打著靖南王之女的名號行騙,但是,他從未見過劉筠,也無從確定對方的身份,倘若有人冒名來誆他,而他輕易放對方進入哨所、透露橡津危急這等機密豈不是觸犯軍法?
想到這里,潘昭起了戒備,臉色即刻就冷下來,打算盡快趕走劉筠一行人。
眼看著潘昭的態度由熱切轉為冷淡,劉筠心中忐忑,但仍沉住氣,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鱟蝎部首領容全曾買兇刺殺我。我僥幸逃脫,還意外識破了容全的豺狐之心。”劉筠頓了頓,向四周掃視一眼,見樓中兵士各司其事,才壓低聲音說,“我聽到風聲,容全暗自率領一伙叛賊直奔橡城、意圖作亂,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潘昭見劉筠鄭重其事、說出來的所謂機密卻是他早已得知的消息,不由得輕蔑一笑。
“你的意思是,你來橡津只是為了報你的私仇?你打算帶著一隊護衛和容全決一死戰?”
潘昭回想起劉筠帶著數十名護衛風塵仆仆趕到橡津的情形。任何人見到那副氣勢洶洶的架勢都會認為對方大有來頭,也不怪他會在倉促之下失去警惕、沒有仔細盤問對方的身份來歷。
此時他壓下懊惱的情緒,用心打量樓內樓外的劉筠一行人,果然看出了異常之處。
跟隨劉筠登上崗樓的兩名護衛滿臉疲困,目光遲滯,一舉一動仿佛木偶人。留守在崗樓之下的護衛明顯分成兩撥,一撥人數少,也像登樓的兩名木偶人一樣呆滯,另一撥人數稍多,但兇神惡煞,身上彌漫著一股放縱無度的氣質,通過外露的目光侵吞著周遭的事物。
潘昭心下越加驚疑不定。
后一撥人到底是靖南王府的侍衛,還是作奸犯科的兇徒?
“潘將軍是在笑我自不量力?”劉筠眼底浮起兩分黯然,轉念想起石璧送給她的那句激勵,沮喪頓時煙消云散,“確實。我勢單力孤,自然比不過人多勢眾的鱟蝎部首領。但是,容全野心勃勃,作惡多端。潘將軍若是坐視不理,恐怕也要大禍臨頭了。”
潘昭聽后皺起眉頭,冷哼一聲:“你既然想報仇,那就用你的伶牙俐齒去報吧。只要你的仇人是個沒頭沒腦、輕易就受人激將的蠢貨,你一定能夠如愿。”
他的態度變得更加生硬。
劉筠咬咬牙。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嘴笨到連橡津守將都說不動,更別提去說服衛府統軍了。
要不是有石璧的深謀遠慮,她就算立時見到李年,也無法親手挫敗容全的陰謀。
呼吸之間,劉筠平復了心情,再接再厲。
“潘將軍誤會了。我對潘將軍說的話句句屬實。橡津眼下的危急,正是由于商旅受困,群情激憤,又有居心叵測之徒混跡其中、煽風點火。駐所受得住一次沖擊,但受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嗎?等到駐所失守……”
“有我在,駐所絕不可能失守!橡津更不可能失守!”潘昭冷聲打斷劉筠,“即便你是靖南王的女兒,也不得在此胡說八道!”
話音未落,四面敵意的目光已經包圍了劉筠。
雖然兩名護衛盡責擺出防備的姿勢,但劉筠心頭的壓力卻沒有減輕分毫。
退怯的想法開始占據她的心神,她的勇氣也在抵抗這個想法時漸漸耗盡。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驀然在她腦中響起。
劉筠必定不負石總管所托……
那是她自己對石璧的承諾。
劉筠輕輕呼出一口氣。示意護衛退開后,她直截對潘昭說道:“容全準備在今夜突襲橡津,潘將軍有十足的把握擊敗容全率領的上萬精兵嗎?”
這話口氣平和,卻擲地有聲。
樓中陷入短暫而且古怪的靜寂。
與所有人期盼的情形一樣,潘昭很快反應過來,再次開口質問劉筠。
“這個消息你是從哪里得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