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東贊渾身一顫,噗通跪地:“贊普明鑒!屬下只是見吐蕃危在旦夕,一時糊涂,絕非真心背叛!”
“真心?”
松贊干布把玩著腰間的玉璧,淡淡道:“你若真心為吐蕃,便該知此刻唯有上下一心,方能茍延殘喘。勾結李承乾,無異于引狼入室。”
說著,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殿內眾臣:“但念你輔佐吐蕃多年,族人信服,今日暫且饒你一命。”
話音落下,又扭頭看向乞干承基:“你既揭發有功,便暫代大論之職,監視祿東贊,若他再有異動,無需稟報,直接斬了。”
乞干承基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躬身領命:“屬下遵令!”
祿東贊癱在地上,看著乞干承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氣得渾身發抖,卻終究不敢再言語。
他知道,松贊干布留著他,不過是看中他在吐蕃的影響力,一旦失去利用價值,自己便是刀下亡魂。
此時,殿外的風雪更急了,仿佛要將這搖搖欲墜的宮殿徹底吞噬。
松贊干布望著窗外,心中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這高原的落日,還能在吐蕃的天空懸掛多久。
乞干承基得了暫代大論之職的旨意,腰桿都挺直了幾分。
他斜睨著地上的祿東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轉而對松贊干布躬身道:
“贊普圣明。如今唐軍兵臨城下,當務之急是穩住人心。祿東贊舊部眾多,不如讓他寫一封手書,曉諭各部,言明自己并無二心,否則那些人怕是還會蠢蠢欲動。”
這話正說到松贊干布心坎里。他瞥了眼祿東贊:“照他說的做。”
祿東贊咬著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知道乞干承基是想借機拿捏自己,可眼下把柄在人手里,只能從命。
內侍遞過紙筆,他顫抖著寫下手書,每一個字都像是蘸著血,寫完后被乞干承基一把奪過,仔細查驗無誤,才呈給松贊干布。
松贊干布草草看了一眼,便扔在一旁:“送去藏北各部落,讓他們安分些。”
此時,殿外又有一名內侍奔來,聲音帶著哭腔地道:“贊普,羊卓雍錯防線破了!蘇毗部落聯合唐軍,殺進來了!”
“哐當”一聲,松贊干布腰間的玉璧不慎滑落,摔在金磚地上,裂成了兩半。
他盯著地上的碎玉,忽然笑了,笑聲里滿是悲涼:“日月同輝,如今,我吐蕃的日頭,怕是要落了。”
乞干承基見狀,眼珠一轉,上前道:
“贊普莫慌!屬下在長安時,曾與大食使者有過接觸,不如再派使者去見大食王,許以更優厚的條件,哪怕.哪怕割讓邏些以西百里之地,只要能讓他們出兵,總能拖延些時日。”
祿東贊猛地抬頭,嘶吼道:“不可!邏些是吐蕃的未來,割讓土地便是亡國!你這唐賊,安的什么心!”
“我安什么心?總好過你勾結李承乾,賣主求榮!”
乞干承基反唇相譏道:“如今除了求大食,還有別的法子嗎?難道坐等著薛仁貴打進匹播城,讓贊普淪為階下囚?”
兩人又爭執起來,松贊干布卻像是沒聽見,只是望著殿外漫天風雪。
他想起了他已故的父親,曾指著雪山對他說:“高原的雪再大,也擋不住春天。可若是人心散了,再暖的春天也捂不熱凍土。”
那時的他,還只是個孩子,根本不懂這些大道理,如今幡然醒悟,他才懂人心這東西,一旦寒了,比萬年冰川還要冷。
“不必去求大食了。”
松贊干布忽然開口,聲音疲憊不堪:“傳我令,打開匹播城門,我要與薛仁貴談。”
祿東贊和乞干承基都愣住了。
乞干承基率先開口道:“贊普!萬萬不可!薛仁貴是唐軍悍將,怎會與我們談條件?這分明是自投羅網!”
“無妨。”
松贊干布擺擺手,眼神空洞:“投不投羅網,又有什么兩樣?至少能保城里百姓一條活路。”
說著,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殿門處,推開沉重的木門。
風雪瞬間灌了進來,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
遠處的雪山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像一頭沉默的巨獸,俯瞰著這片即將易主的土地。
“去告訴薛仁貴,松贊干布愿降,但求大唐善待吐蕃百姓,勿要屠戮。”
他的聲音被風雪卷著,飄向遠方:“至于我任憑大唐太子處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