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霜皺了皺眉,她并非是什么傻子,剛才之所以想岔了,那是因為陳妙在死前受到了極大的不公。
所以在她看來,以陳妙這樣的人理所應當的會覺得,裴望守貞,是笑話。
可眼下,聽到陳妙的謾罵,沈迎霜則是驟然之間就想通了。
她若有所思,隔了一瞬,才抬起頭看向陳妙,緩緩的說道:“你是不滿意,我對貞潔牌坊的刻畫太過于簡單。”
就好像那僅僅只是個牌坊,不會承載女性的血淚。
在陳妙沒有說出她自己的故事之前,沈迎霜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故事帶有濃郁的反封建的意味。
可是現在,沈迎霜只覺得羞愧。
她這故事哪里是反封建啊,分明是借著反封建的皮在那里為她自己男女主的戀愛扯大旗。
說句不好聽的,她這分明就是在吃人血饅頭。
沈迎霜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她站起來將自己的筆記本放下,鄭重的給陳妙鞠了個躬,“對不住陳妙,先前我應該要聽你說完,才決定自己究竟要不要改劇本。”
“我理所應當的覺得,我不應該因為個人喜好而隨意改動自己的故事。”
卻忽略了陳妙為什么這么排斥她的故事,為什么對她的故事喊打喊殺。
如果——
如果被貞潔牌坊壓迫的年代,是她所處的年代。
而她也成為了被壓迫的一員,甚至因為這種壓迫而喪命。
在這個時候,有人將她們的故事寫了出來。
卻是將壓迫著極度美化。
甚至最后還搞了個包餃子一樣的大結局,讓她和她的愛人在那些惡毒的貞潔牌坊的見證下拜堂成親——
沈迎霜想了想,嘴角瘋狂抽搐,突然間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是該死啊!”
她怎么能這么不當人呢!
這么惡心的故事,也虧她寫得出來!
怪不得陳妙要向她索命,怪不得陳妙不論如何都一定要讓她改了劇本。
這劇本不改,天理難容!
溫梨在一邊看著,嘴角也是瘋狂抽搐。
該說不說,這小老太太還挺時髦。
“那您是同意改劇本了是嗎?”
溫梨隨口一問,沈迎霜沉默了一下,而后點點頭。
“嗯。”
“這個劇本不改的話,我自己心里難安。”
她是一個人。
是一個女人。
如果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尚且可以閉目塞聽,天真的創造出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可是現在,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那貞潔牌坊,承載著不知道多少女人的血和淚。
甚至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有千千萬萬的女性或許是因為貞潔牌坊而死。
當然,這或許,也真的有女性是因為這貞潔牌坊而獲了益。
但沈迎霜覺得,還是壓迫居多。
她不僅壓迫了那些要守貞的女性,還壓迫了那些因為貞潔牌坊的出現,而被迫成為了蕩婦的女性。
到了這一刻,沈迎霜甚至感嘆,這貞潔牌坊,真是這世界上最惡毒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