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知道哪里惹到沈云澤,向來溫文爾雅的探花郎忽然把手頭的東西就朝他砸了過去,道:“滾!”
無乘見狀,只得連連賠著罪退了出去,其實他也隱約猜到是因為那個什么煙柳姑娘的事,說起來還真是自家少爺的不對,京中少爺有小妾通房的不少,但妾室是妾室,誰會讓自家妾室這樣當眾掃正室夫人的面子呀。
自己家少爺,聰明的時候這么聰明,怎么糊涂起來也比誰都糊涂呢。
沈云澤性格高傲得很,韓月綺把他從沉香閣清出來,他也真賭氣不回沉香閣了,在清曉閣住起來,雖然是屋內屋外住著,但外人只當是收了新姨娘了。無乘看得著急,勸沈云澤道:“少爺,這多吃虧,少夫人聽見也不舒服呀,這個什么煙柳姑娘不是正道來的,不如送走了吧,少爺回去跟少夫人低個頭,重歸于好,不好么?”
沈云澤只說“多嘴”,煙柳聽見,卻悄悄尋起死來,自然是死不成的,被丫鬟撞見,救了下來,她只哀哀哭:“妾身是蒲柳之命,玷污郎君,不如一死了之,省得落人口舌。”
沈云澤被她吵得頭疼,罵了無乘一頓,不讓他進清曉閣伺候,無乘從此也寒了心,請辭要走,說要去族中書院里伺候新士子去,強過在這里聽人的讒言。
沈云澤內院起火,頭昏腦漲之余,韓月綺那邊卻渾然不在意。他也借口一支筆不見了,要去沉香閣找。正遇見韓月綺在那聽婆子們報年下的帳,綠萼白蕊都在旁邊伺候著,一邊聽一邊寫,他見韓月綺披著衣在那聽,道:“我來寫吧,我比她們寫得還清楚點。”
是韓月綺剛嫁過來的時候,因為沈夫人身體實在不好,新婦也只得學著管家,她那時候見了沈云澤還是很靦腆的樣子,沈云澤有意逗她,拿過筆來幫她記賬,在燈下偷看她微紅的臉頰。只是后來她漸漸諳熟,就少有這少女般的一面了。
但這次她立刻就避開了,攏了攏衣裳,道:“不勞煩郎君了。”
冷若冰霜的態度還好,攏衣裳那一下實在傷到他。沈云澤早習慣韓月綺溫柔嫻靜予取予求的,哪見過這一面。
連他的借口也被拆穿,韓月綺只說事情繁瑣,不適合郎君聽,怕打擾他讀書,就遣人將他半押半送地遣回了清曉閣,過了半個時辰,讓丫鬟送了一封銀子過去,語氣也板板的,道:“少夫人說了,沒找到什么筆,拿些銀子給少爺,少爺自己遣無乘去買吧。”
沈云澤氣得又自己待了一天,煙柳趁機又是彈琴給他遣懷,又是給他打詩謎,都沒開解得了他,依偎在他身上軟語相勸,偏偏彤云正好來送東西,打起簾子看見這一幕,她性格溫柔,也不說什么,只放下簾子,垂著眼睛往外走。
沈云澤連忙追出去,叫彤云,拉住了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彤云只垂著眼睛,道:“少爺不用跟我解釋,少爺對不住的不是我。”
其實沈云澤也不是覺得對不住她,他知道彤云是韓月綺的人。
彤云看見這個,一定會告訴她的。
彤云也是聰明人,看見了他的神色,反應過來,苦笑了一下。沈云澤也反應過來了,道:“我不是怕她。”
彤云只是搖頭。
“我爹娘在的時候,感情極好,我爹是小姐家的門房,那些門房大叔都笑他怕媳婦,我爹說:‘怕媳婦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日子是自己家過的。’”她問沈云澤:“少爺以前跟我說,翰林院的同僚起哄,說少爺怕少夫人,所以少爺每次旬休都很晚才回來。我一直不懂,難道那些同僚比少夫人都重要嗎?少爺難道是跟他們過日子的嗎?現在這樣,少夫人倒是不管少爺了,少爺真的開心嗎?”
她問完,并沒有等沈云澤的回答,而是把東西放下就走了,倒是沈云澤被問住了,一直想著她這段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