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禹山放下心來,知道他不是在對自己生氣,這才大膽回道:“你做夢呢,把我頭砍了差不多,叫你哥哥……”
“誒。”裴照立刻答應一聲,笑著伸手,自有副手遞過球桿來,他輕巧接過,是長桿。魏禹山先放三分心,聽見他笑道:“小魏子,還不給哥哥牽馬來。”
魏禹山見他肯上場,也懶得和他計較他占自己的便宜了,問道:“你怎么不騎絕影,那才真是好馬,也讓那些娘娘腔看看真正的汗血寶馬。”
“打這些人,還用得上絕影?”裴照笑了,翻身上了副將牽過來的馬,正是這次御賜的胡馬,其實羅勇他們不騎新馬也是因為不熟悉,還不如用慣的。但裴照這人向來古怪。
說他不好,他什么都擅長,也會騎射,也會近戰,鳴沙河大戰之前,打獨龍城,魏禹山有次碰巧和他一起為魏帥做左右護軍,見過他的兵法,怪得很,但又極厲害,鬼使神差一般,和崔景煜全然不同的路數。
但要說他好,他這人又好像什么都不上心,打仗好,卻無軍功。騎射好,又不見他贏下什么狩獵,就連這樣的好相貌,也只常年穿一身慵懶青袍。倒是樓上的女眷喜歡這模樣,他一上場,樓上先喧嘩了一陣,小姐們矜持,只聽見丫鬟和婆子鼓噪,道:“那日望樓下的青袍將軍上場了。”頓時人人都涌到欄桿前來,還有年紀大的婆子和媳婦,直接下樓到場邊來看,都要一睹他的風采。
元修雖然不清楚這新換上場的人是什么來路,但看這架勢,也有些警惕。只見裴照上場,竟不去前場,也去后場崔景煜旁邊,把馬一撥,和他并排站著。
崔景煜和他在鳴沙河做過戰友,雖然彼此常年王不見王,但見識都是一樣的,知道他意思。
“你要我給你掠陣?”他問裴照。
裴照只懶洋洋抱著球桿坐在馬上,笑得涼意十足。
“打了半個時辰了,連幾個侍衛都拿不下來,你不掠陣誰掠陣?”也只有他了,這樣嘲諷崔景煜還不會挨打:“快去吧,追兩球回來,正好趕得上回營吃晚飯。”
不怪裴照這樣囂張,他也確實有囂張的資格,崔景煜一去,后場只剩他一個人,元修也是有意試他的深淺,故意和老袁帶球到他面前,主動道:“裴將軍一個人守得住嗎?”
他走近了,才驚覺裴照的容貌有多漂亮,放在侍衛中,一定是一露面就得貴人喜愛的。關鍵他還一點不加修飾,冠也不戴,只簡單束發,京中王孫又是帽紗又是抹額,都不及他額邊散發在晚風中從面上拂過的風流。
這樣散漫著裝,連胡服也不換一身,可見壓根也沒把這場馬球當回事,元修心中正惱怒,卻聽見裴照輕笑道:“馬球是什么好東西?玩意而已,還用上了攻守了?”
他話音未落,元修手下一空,從來長桿力大勢沉,短桿靈巧多變,是打馬球的人都知道的常識,但他拿長桿,卻不知怎么,從元修的短桿下硬生生把球給截走了,元修雖然滿頭霧水,也只能策馬去追,但哪里還追得上。
從來打馬球,都要馬好,跑得快,對方球技再怎么嫻熟,你只追上去截球就行了。打馬球的人也都是這樣的,比拼馬好,球桿好,人齊,配合嫻熟,基本輸贏就分了,雖有臨場發揮,那也是十場里的一兩場罷了。
但哪有這樣的事,裴照的馬不如他們,用的又是長桿,元修和老袁兩人包夾,仍然追他不上,元修驚訝之余,索性停下來觀察,看他怎么甩開老袁,才知曉他的路數。
他全然不是和人比拼馬的速度,而是自己一人控住了球,打馬球再怎么獨,也得要兩個人配合才行,互相你傳我我傳你,才能帶到對方球門。但他卻是自己傳給自己,按理說怎么都被老袁的快馬追上了,但眼看著老袁要截到他擊出去的球了,那小陶球卻在地上一彎,變了軌跡,從老袁的馬腹下穿走了,跟有了意識似的。他自己早以逸待勞等在那里,用桿子接住球,再輕輕一擊,球又朝前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