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你你你!”鮑信站起身子,寬闊龐大身軀朝劉岱微微示意,又復回轉身,輕蔑說道:“我且問你!你且遭喬瑁女兒射倒,是也不是?”
“是!”毛暉一愣。
“喬瑁女兒射倒將軍之后,方才退走,是也不是!”
“恩……是……”毛暉照實回答。
“那徐翕將軍正是遭喬瑁女兒刺殺!而這喬瑁女兒正是從你手中逃脫!你說,徐翕將軍之死是誰責任?刺史大人明鑒,諸君明鑒,徐翕將軍之死該怨的誰?”鮑信先是冷冷喝道,繼而語氣卻是越來越凌厲,“分明是你毛暉武藝不精,或者是心有叵測,區區一個小女子竟放走了,讓她逃脫,更害了徐翕將軍性命!毛暉呀!你是也不是?……”
“不!不是!不是這樣,分明是你……”毛暉傻愣住了,楞起脖頸大聲爭辯。
“分明怎樣?哼哼,開始推卸責任了。”鮑信躬身朝劉岱重重一拜,連帶身上鐵甲簌簌作響,正氣凜然,大聲說道:“刺史大人,信自追隨大人起,唯大人命是從,大人叫信揮兵來攻東郡,某便棄了復我濟北殘土而來;大人今日叫我率軍沖陣,我便義不容辭親率麾下所有濟北將士沖殺城下。如何有所推脫?若因此怪信沖陣不及,信愿擔責任,讓心絕不服!”
“因為……”鮑信大聲叫喊,中氣十足,聲震帳穹,“因為莫要說鮑信沖陣滯緩,更應說毛暉將軍貪功冒進,罔顧將士性命才是!毛暉將軍,毛暉將軍……你說,是也不是?……哼哼!”語氣卻是漸漸平緩下來。
“你!……你……”毛暉手指鮑信,根本說不出話來。他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跪將下來,以頭戧地,悲叫道:“請刺史大人明察!……”
劉岱也愣住了,他哪里知曉得其中孔孔竅竅?他哪里能分出其中黑黑白白?他其實只是個自詡名士的皇室宗親而已,平時好談些風雅,好貪圖美色而已,可有如此智慧?
整個中軍帳死一般寂靜,眾人俱望著劉岱主持公斷。
“得得得得……”
馬蹄聲聲,青驄寶馬載著紅裳銀鎧的大喬御風踏電,急急往東郡太守府趕。
俟到府門,不待青驄馬停,大喬已是一個翻身,跳下馬來,梨花槍與鵲畫弓俱往仆役手中一擲,如風般穿堂越徑望內室跑去。
聞得聲響,內室門口早有一個嬌小纖細身影在焦急張望。這身影與大喬極為相似,只是小個一號,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然而雙目噙淚,滿臉焦急,讓人直見猶憐,正是喬家小女兒喬玉扇。
“扇兒!爹爹如何了?”大喬如風卷入,急急而問。
“阿姐!爹爹醒了,直說要見你。”小喬盈盈大眼霧氣迷濛。
大喬哪里停得下步,跨過門檻,奔入房中,跑至榻前。小喬如玉小手挽起長裙,緊緊跟隨。
房中藥氣彌漫,紅木床榻上躺著一位老者。面色晦暗蒼白,嘴唇發白無血色,額頭皺紋明顯,大熱的夏天蓋著厚厚錦衾,雙目緊閉。這老者正是喬瑁,想當初宋時江初見喬太守,這枯瘦憔悴太守可是容貌清雋剛毅,須發灰黑,面色紅潤,舉止高雅,一派翩翩君子之姿。
大喬心如刀絞,雙目含淚,輕輕坐在榻沿,執起一只枯瘦無力的手,捧在掌心,輕輕喚道:“爹爹……爹爹……”
“屏兒……屏兒……咳咳……”喬瑁緩緩睜開了雙眼,無力的眼神,空洞的瞳孔泛著灰色,枯瘦手臂微微抬起,低沉呼喚起來。
“爹爹……屏兒在……屏兒就在這里……”大喬雙目噙淚,緊緊握住爹爹的手。
“屏兒,爹爹恨吶……恨不該不聽宋江之言,緊防劉岱……咳……那劉岱,真真卑鄙……咳咳……”喬瑁低低講來,講得急了,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只一味無力地咳嗽。
“爹爹……爹爹別說話,好生修養……”大喬急忙安慰。
“不……”喬瑁輕輕搖頭,虛弱說話,“我傷得太重了,這一刀直傷肺腑……咳……那劉岱居然以借糧草為由派刺客害……害我……咳咳……我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