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再表一枝。
濮陽城外十里,兗州濟北聯營,軍帳連綿,旗幟招展,刀槍閃耀,馬嘶人叫。寬闊中軍帳內,人頭攢動,但卻是一派劍拔弩張的氣氛。
“大人!請刺史大人做主!……”毛暉滿身污血,衣甲殘破,雙手緊緊抱拳,朝上首高位劉岱行禮,滿臉悲憤,面色枯黃灰敗。
他雙目圓睜,咬牙切齒,怒視上首副座安然跪坐的濟北相、浦亭侯鮑信,大叫道:“大人,一定要為此仗死去的徐翕將軍與數千將士做主哪。我等兩人,與敵將捉對廝殺,難分難解。那喬家小娘子已是力盡,再有些許時間,必為我所擒。這鮑信卻是虛張聲勢,老遠沖陣,致使敵將生變,乘機逃脫。”
毛暉嘶吼:“更可恨的是,徐翕將軍不曾提防,被那喬家賤婢偷襲刺殺,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吶……還有!”他目眥盡裂,怒瞪鮑信,“還有這鮑信竟然拖延到陣!分明是敵軍潰退時機,城門難閉,正是奪城大好良機!這鮑信居然……居然……光虛張光吶喊,卻磨磨蹭蹭!這大好時機就這般浪費了。更害了我麾下兩千多員將士性命……”
毛暉幾乎是吶喊著吼將出來:“請刺史大人為徐翕將軍與陣亡將士做主……”他悲憤滿懷,與鮑信絕不罷休。
“哼!哼哼……”鮑信金刀大馬跪坐于副座,兩眼斜覷毛暉,手捋短髯,發出陣陣冷笑。
“好大一個罪過!好大一個罪過!……哼哼……”他朝上首劉岱微微抱拳行禮,然后朝下首眾文武四下巡視,悠悠說道,“諸君,豈不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又悠悠說道:“諸君亦可聽聞,推罪卸責,絞盡腦汁?”
“哈哈!……毛暉將軍可是無所不用其及也!”他仰頭而笑。
“你……你……”毛暉一介舞刀弄槍,粗獷耿直的大漢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鮑信,幾欲吐血。
“別你你你!”鮑信站起身子,寬闊龐大身軀朝劉岱微微示意,又復回轉身,輕蔑說道:“我且問你!你且遭喬瑁女兒射倒,是也不是?”
“是!”毛暉一愣。
“喬瑁女兒射倒將軍之后,方才退走,是也不是!”
“恩……是……”毛暉照實回答。
“那徐翕將軍正是遭喬瑁女兒刺殺!而這喬瑁女兒正是從你手中逃脫!你說,徐翕將軍之死是誰責任?刺史大人明鑒,諸君明鑒,徐翕將軍之死該怨的誰?”鮑信先是冷冷喝道,繼而語氣卻是越來越凌厲,“分明是你毛暉武藝不精,或者是心有叵測,區區一個小女子竟放走了,讓她逃脫,更害了徐翕將軍性命!毛暉呀!你是也不是?……”
“不!不是!不是這樣,分明是你……”毛暉傻愣住了,楞起脖頸大聲爭辯。
“分明怎樣?哼哼,開始推卸責任了。”鮑信躬身朝劉岱重重一拜,連帶身上鐵甲簌簌作響,正氣凜然,大聲說道:“刺史大人,信自追隨大人起,唯大人命是從,大人叫信揮兵來攻東郡,某便棄了復我濟北殘土而來;大人今日叫我率軍沖陣,我便義不容辭親率麾下所有濟北將士沖殺城下。如何有所推脫?若因此怪信沖陣不及,信愿擔責任,讓心絕不服!”
“因為……”鮑信大聲叫喊,中氣十足,聲震帳穹,“因為莫要說鮑信沖陣滯緩,更應說毛暉將軍貪功冒進,罔顧將士性命才是!毛暉將軍,毛暉將軍……你說,是也不是?……哼哼!”語氣卻是漸漸平緩下來。
“你!……你……”毛暉手指鮑信,根本說不出話來。他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跪將下來,以頭戧地,悲叫道:“請刺史大人明察!……”
劉岱也愣住了,他哪里知曉得其中孔孔竅竅?他哪里能分出其中黑黑白白?他其實只是個自詡名士的皇室宗親而已,平時好談些風雅,好貪圖美色而已,可有如此智慧?
整個中軍帳死一般寂靜,眾人俱望著劉岱主持公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