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娃子們的糧食,霉陳雜糧,拌入糠麩,再加上野菜干之類,這些野菜還是往日里娃子們自己去荒郊采回來的……」
「孤試著吃了一口,強逼著自己下咽,口中如嚼沙土,喉嚨似被刀割,落到肚中翻江倒海,這他娘的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
「可就是這些,每個娃子一天也只有兩個,就連騙個肚飽都做不到……」
「還有,按規章,應該給每個嬰兒都雇有乳母,是的,賬冊上是有,一共三十九名乳母,每人三貫月錢,可是,實際上只有四個乳母,三個是真的有奶,可除了應付外人時,從來沒有真的給嬰兒們喂過,嬰兒平常真正吃的,也是用陳糧煮的米粥,而且大多都沒煮爛。」
說著,趙孟啟走到人犯堆中,將一個肥豬一樣的婦人單手拖了出來。
「這個也是乳母,還是母長!你們看看,有人覺得她這個四十多歲的人還能擠出奶來么?她還是管廚,拿著四五份月錢,吃著大魚大肉,用七八個火盆給自己取暖,憑什么?就憑她是賴大
官人的族姐!」
說到這里,趙孟啟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就想一拳將這婦人打死,隨即深吸了一口氣,「趙鶴云,后面的事,你來說吧。」
隨后,趙鶴云上前,打開一個竹筐,顫抖著手,將里面兩個襁褓抱了出來。
「我們隨殿下到慈幼局后,在二十多個嬰兒中,發現這兩個死嬰,初步檢查,乃凍餓而死,再經醫師檢查后,其他嬰兒狀況也十分危急,假若我們去晚一點,恐怕還有死亡增加。」
趙鶴云把兩個襁褓放回去,又打開另外兩個,卻不敢往里看。
「這是我們在院中角落挖掘出來的一部分尸骸,這里有十三具,全是嬰兒,另有五十多具,并未帶來,而且,應該還有許多沒發現的。」
一股腐臭之味飄滿大堂,若非這是隆冬時節,那必然要濃烈上許多倍。
聞著這股味道,聽著趙鶴云的話語,許多人已經忍不住干嘔起來。
趙鶴云猛烈甩甩頭,咬咬牙,繼續說道,「從賬冊來看,這兩年多來,慈幼院陸續收養棄嬰孤兒八百四十七名,加上原有的三百五十二名,減去被認養領養的五百八十二名,夭折二百九十三名,還存有三百二十四名,可算上這兩個剛死的,院中只有一百三十三人。」
「我敢斷定,這賬冊存在許多貓膩,就這樣都還有近兩百人不知所蹤,兩百條人命啊!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朝廷按著賬面人數撥下錢糧,這多出來的錢糧去哪了!?其他又有幾分用到了實處?一旦深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在場諸位說,這事能含糊過去么!?」
趙鶴云睜著血紅的雙眼,看看大案后面的高衡孫,再看看堂側聽審的一眾官員,又掃視著大堂內外觀審的人們。
突然如野獸一般嘶吼,「你們說,能么!?」
聲音在空氣中一次又一次的回蕩,擊打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悲憤與怒火在人們頭頂聚成烏云,引發滾滾驚雷。
「不能!不能!」
「查!查到底!」
「查清一切,把這幫禽獸不如的東西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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